第二十九章

夜国。

辉宸gong，御书房。

百里南执笔于御案前，批阅今日早朝呈上折子时，积福启禀的声音隔着山水屏风传来：

“回禀君上，凤夫人的行仗即将启程。”

只是简单的启禀声，却让百里南握着紫毫的手，滞了一滞，悬于明黄的折子上。

她，终是要去了。

这三个月来，在除夕临近时，后gong，传chu自凤夫人小产后，唯一的喜讯。

丽良媛喜怀龙嗣，亦因此，被晋以婉仪之位。

正是这一dao喜讯，不再让整座夜gong笼罩在自夜帝百里南登基三载来，无所chu的清冷局面。

而，与此同时，凤夫人另得了一旨圣恩，得允返回巽国，待到元宵佳节日后，再行返回夜国。

这dao恩旨，对后gong嫔妃来说，无不是莫大的龙恩浩dang。

可，真的，是隆恩么？

百里满手中的紫毫因这一滞，蘸得慢慢的朱砂墨zhi便滴渐在明黄奏折上。宣纸上，那一点的红迅速蕴开，将那批复的空chu1，沾染上chu2目的艳红。

他回神，就着那蕴开的艳红，龙飞凤舞地批了一个‘准’字。

“君上，凤夫人让梨雪来回一声，这，就要去了。”

她，并没有亲自来辞行。

即便an着gong规，她是该亲自来的。

只是，她的心里，什么都空了，这些gong规，自也是再进不得心了。

三年来，她的恪守，换来的，不过是相负。

不过，如此。

百里南本低徊的眸子，随着一句话，方抬了一抬，语音却仍是淡然的：

“朕，知dao了。”

“君上，这仪仗就停在凤翔gong外，nu才瞅着，凤夫人这就要上辇了，特来请示君上，您，是否要过去？”

积福大着胆子，仍是问chu这句话。他瞧得准主子的心思，方才主子的一滞间，他知dao，问chu这句话，是讨巧的。

主子ying撑着的事，zuonu才的，要懂yanse地给主子找台阶。即便得些训斥，主子，定是会记着好的。

百里南的眸华，略略望了一yan，轩窗外，复dao：

“雪，倒下的愈大了。”

“是啊，君上，凤夫人素来有风顽症，不知这一去，是否路上，又要发作。”

积福继续不遗余力地找着台阶。

他的福就是这么越积越多，在这gong里，颇得各gong主子的好。

百里南终是放下手中的紫毫，转chu书案。

积福忙把手中早准备好的狐肷褶子大氅披到百里南的shen上，百里南的步子稍停了一下，复慢慢往殿外行去。

雪，很大。

明黄的华盖纵能遮去ding上的一隅天，终有些飘雪随风拂进，落在大氅上，只须臾，就沁进大氅内，再觅不得痕迹。

一如，此去千里，是否，有些什么，也再觅不得痕迹呢？

辉宸gong离凤翔gong并不远，当中只隔了中gong的倚凰gong，行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甬dao上积了没有来得及清扫的雪，踩上去，轻微地发chu咯吱咯吱的声音，离得不远，已看见，一众gong人中，那一袭秋水绿的shen影，是醒目的。

其实，这颜se，冰不算是最突chu的，只是，他这么望去，仅是那抹秋水绿入了他的yan。

正是凤夫人慕湮。

自小产后，她不再穿着昔日那些鲜艳的颜se，而仅着这一se的罗裙。

秋水绿，衬得她愈发素净淡雅。

比之三年前，她的与世无争，是源于，他不值得她去争。

那么，三年后，她的与世无争，仅说明了一个事实——

她的心，一并地死去。

随着那个孩子的逝去，死去。

那日小产，他不顾避讳，冲进血房，她最后对他说了那两句话后，这三个月的时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旦凡gong里有家宴，她都称病不chu席。

而他，也没有再去瞧过她，自她把那香nangjiao还予他，敬事房，就借着小产的缘由，把凤夫人的牌子暂时搁置了起来。

三个月，他仍zuo着雨lou均泽的帝王，澈贵姬的风tou更在gong中无人能chu其左右。

至于凤夫人昔日的盛chong在gong人的yan里，终究渐渐地淡去。

红颜为老恩先断，在gong里是屡见不鲜的，只碍着凤夫人的位份仍在，那些妃嫔和gong人，不敢行那踩低之事，只将凤翔gong冷落不提罢了。

是的，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