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昶没有辨清这语，但他注意到了燕七握弓的手，指关节微动，将弓攥得更。

他的师父放下了持弓的手臂，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直到走那缕月光下，上那件血轻袍洇红了银冷的月华。

见燕七沉默，涂弥笑起来，转看向元昶：“去林外等我。”

秦执玉找回自己的力气，转飞快地跑往林外，甚至有些跌撞，她浑发冷，她满虚汗，她今天真是狼狈到了极，如果上苍能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任，她会好好地待在自家的别馆里，绝对，绝对不去那河滩。

燕七看着他，他换了一副，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个声音，可他的神却还是原来的神，像火一样，可以烧毁一切。

“好久不见。”元昶听见他的师父涂弥这么对她说。

涂弥笑着，举起了手里的弓，搭箭上弦，动作就像拂袖一般随意，然而秦执玉却因此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那笑容里散发的汹涌狂卷而来的杀意瞬间便冻结了她全的血神经！死亡的恐惧骤然袭上脑来，这一刻她甚至到几乎站立不稳——

涂弥又看向一直在原地发呆的秦执玉，笑着问燕七：“你刚才是在教训她？何必那么麻烦，看不顺杀掉就好了。”

元昶没有辨清的，燕七一字一字辨得真切。

元昶以为自己听错了，事实上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他都觉得是错的，他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奇怪的梦，当梦醒来时，燕七还是他的燕小胖，还是那个木木吞吞让他一看见就到开心的小姑娘。

师父为什么把她叫作飞鸟？

他挑起半边角，撕开一记灼到能伤人的笑：“飞鸟，果然是你。”

元昶觉得自己的脑此刻已是一团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师父、堂堂天下第一神箭，会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手？！为什么燕七会这般如临大敌、竟敢与箭神举弓相向？！他隐约察觉这似乎是有什么不对，他开发问，可这两人之间一即发的攻击与压迫竟令他半个字也吐不。

“你该去履约了。”一个平淡的声音。来，秦执玉竟觉得自己已冰冻住的血在这一瞬间有了些回，她看向这声音的主人，她面向着她，依旧面无表情，她立在涂弥的边，看上去竟与这个可怕如鬼的人无比的搭调契合，就好像…就好像他们来自同一个鬼窟，他们曾相识已久，他们曾默契无间，他们曾一起历尽过千帆。

…飞鸟？

他真的敢立刻杀了她！

然而他的师父与燕七仍旧纹丝不动，他甚至看得这两个人握弓拉弦的手没有丝毫的放松，仿佛下一瞬随时会放箭直取对方的咽！

涂弥冲着燕七笑，目光放肆地盯在她的脸上，好像要刺破她的瞳孔，一直扎到她的心里去。然后嘴微动，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涂弥笑着看着秦执玉的影消失在视线

那一模一样的握弓搭箭的姿势…莫非与此有什么关联？

场中一时陷了诡异的静寂，直到忽然有一缕月光不知从哪个枝杈的隙间漏洒了下来，正照在燕七的脸上，元昶就看到了她乌黑如地狱般的双瞳。

秦执玉骤然回过神来，既惊且怒地瞪着涂弥：“你——你敢——”

他们以前见过？

前的这个燕七背脊依旧直，却也放下了持弓的手臂，只是始终沉默着，夜风起她衣上的云，让她看起来如此遥远孤寂。

元昶满腹的疑问，却不敢不听师令，只得三步一回地往林外走。

他说：还在恨我？

燕小胖…燕七她，为什么不说话？

不由自主地一个激凌，元昶骇然地发现这瞳里是一片可怕的死寂，仿佛是孤冷了千年时光的万仞山冢，连孤魂野鬼都不肯驻足停留。

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燕七那握弓的姿势与气度会令他似曾相识如此熟悉了——因为——此时此刻，这面对面举弓相峙的两个人的姿势——分毫不差，完全相同！

他盯着她，睛亮得怕人。

燕…元昶张了张嘴，未待发声音，却听见了一声轻笑。

秦执玉从未受到过如此恐怖的杀意，就连一个由微弱到洪大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将她挑起来抛了十万厉鬼狰狞嘶嗥的万丈窟！

“——师父！”元昶惊异地叫对面那个他与之几乎是朝夕相的人“您怎么在这儿？这丫是我朋友，别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