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识得步星河？”他终于又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同闷闷的雷，隆隆地送腔去。

这一次它没有听懂，于是便模仿他说话：“名字，名字，名字。”语速慢吞吞，倒有个三四分像。

燕九少爷去找了崔晞。

“谁给你起的名字？”燕九少爷问。

燕九少爷了个假借，请崔晞帮忙向崔淳一要来了郁木坊所有官邸的建筑设计图，并从中找了当初步府的设计图纸。

“你叫什么名字？”燕九少爷偶尔也有童心，翘着角问它。

前沧海小，衣上白云多。

“会说话么？”燕九少爷只是随便问了一句。

有产生丝毫的警惕与胆怯，反而歪着仔细地在燕九少爷的脸上打量。

醉后不知天在。

燕九少爷听见了自己腔里重重的撞击声，他盯着老鹦鹉，将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吐去：“你可识得燕恪？”

燕九少爷听着，心中忽有所动，老鹦鹉背的这些诗句，听来似乎…

于是又了一句考它：“前沧海小。”

燕九少爷唤来掌柜，问他：“敢问贵东家尊姓大名？”

是谁呢？会是谁？在这个地方，在这个位置，盖了一家鸟店，把步星河的鹦鹉养在这里。

“你还会学什么？”燕九少爷问。

“会呀会呀。”它居然能够回答。

“三爷回来啦！三爷回来啦！”老鹦鹉忽然兴奋地拍起了翅膀“茶烟！茶烟！给三爷打帘儿！竹影！倒茶！竹影！倒茶！”

“醉后不知天在，满船清梦压星河。”老鹦鹉满腹经纶，可惜不是同一首诗。

“黄尘清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燕九少爷考它。

老鹦鹉听不懂他的话，但它却有条件反：“清商，你又教小星星说什么了？！昨儿睡到半夜，它冷不丁一声大吼‘着火了’，唬得我鞋都没穿光着就跑了屋…”

仙上鲤鱼去。

燕九少爷便请之代为引见，然而在见过姓陈的后，稍加试探即知有假。

步星河在家中行三，就整座步府后宅建筑的主次、大小、前后顺序来看，这座院落，很可能就是他步家三少爷的住。

这家店真正的老板不是他。

老鹦鹉对于姓陈的没有丝毫亲近之意。

卖鹦鹉的归去来居，正建在原步府内一应住有主人的院落的位置。

崔晞的父亲崔淳一在工任职，朝廷拨发给官员的宅，其建筑设计图皆在工资料馆内留有存档。

“小星星。”它说。

倒是很有腔调，却不知这腔调是学的谁。

“姓陈。”掌柜的答。

燕九少爷只觉得鼻间的呼声骤然在耳边放大了数百倍，重的，急促的，令他一时间听不见世间一切的声音。

“回望城落晓河，长亭窗压微波。仙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老鹦鹉还在背诗，摇摆尾甚为开心。

半缘修半缘君。

对它说“燕恪”，它便记起“清商”，对它说“步星河”，它却只叫“三少爷”，显然——这只鹦鹉，曾是步星河养过的！

燕九少爷握微微发颤的双拳，闭了地了一气。

归去来居，建在了步

大概是“学”字听懂了，老鹦鹉摇晃脑地学起来：“曾经沧海难为，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丛懒回顾，半缘修半缘君。”

“衣上白云多！”老鹦鹉这一次接得既快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