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

姜云舒追着姜沐的背影跑到院子里，却立刻被迎上来的辛夷拦住，ba着她的胳膊大喊了声“爹爹”

姜沐蓦然顿住脚步，慢慢地回过shen，嘴角往上抬了个极小的弧度，好像努力想要对她louchu个微笑，但最终也未能成功，他便放弃了这徒劳的尝试，轻轻摆了摆手，对她zuo了个回去的手势。

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不知dao哪里来的云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天ding，将暗淡的月se遮掩住了大半。

一两点冰凉的东西随着骤起的夜风落下来，分不清是迟来的秋雨还是早落的碎雪。

第二天一早，chu门时便发现院中几块假山石上已薄薄地铺了一层近乎透明的白。

白lou苑中血染似的红叶经了不期而至的霜雪，愈发艳丽而nong1烈，像是凝固了的火焰，引得好些人专程前来观赏。

然而，直到霜叶落尽，许多人来了又走，其间的主人却始终再未回来。

这年的九月底，姜沐奉家主之命外chu。

半月后失去音讯。

其父姜守闻讯当即yun厥。家主姜安亦焦急难耐，立即派姜淮带领分家数名族人前去搜寻，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月后，正在小年那一天，姜淮等人终于返回，带回来的，除了姜沐随shen的长剑以外，便只有一截血rou模糊的残肢。

姜安亲自将姜云舒唤到正心堂。

屋子四角都激发了取暖用的火元符阵，却还是阻隔不住从门窗feng隙透进来的寒风。

姜云舒修行已有大半年，本不该像凡夫俗子那般畏寒，可就在这一刻，她却觉得一shen浅薄的修元竟维持不住shenti的温度。自己好像突然猝不及防地扔回了林家破败的屋子里，每逢严冬，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冷便会穿过那衰朽的门窗，打透单薄的被衾和衣裳，冻住血ye，最后狠命地钻进人的骨toufeng里去，让人从里到外都像是被一把薄而利的刀子一寸寸割开刮烂了…

她的目光落在姜守手里的盒子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这天真冷啊…”她有些茫然地想dao。

姜淮黯然低叹一声，伸手握住她瘦弱的肩，纤细的骨tou支离地戳在他手心里，脆弱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让他忍不住联想到某些瘦骨嶙峋的liu狼小兽。

他心tou发酸，小心翼翼地把姜云舒拢到怀里，柔声安抚：“别怕，别怕，伯父会替你爹好好照顾你的！你想要什么，或是心里难受了，就来和伯父说，好不好？”

他的话听起来情真意切，然而却莫名地和姜沐曾经的嘱咐重合到了一起——你若有事，可与他们说！

姜云舒shenti一僵。她忽然想起来，姜沐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川谷与石斛，是那两个散修chushen的侍者，而不是慈眉善目的家主姜安，不是常年行迹难觅的叔祖姜宋，不是yan前笨拙地试图安wei她的姜淮，甚至也不是她嫡亲的祖父姜守…

就好像是她的父亲早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只能以这zhong隐晦的方式给她筹备下最后的一点退路。

她突然就觉得有些touyun目眩，只qiang撑着没有立刻louchu异样。

姜淮本以为姜云舒乍然听闻噩耗，定会失声痛哭。可chu乎他的意料，过了好一会，她的肩背仍旧ting得笔直，甚至不曾在抚wei下ruan化分毫，而目光更是从未离开那只散发着淡淡血气的木盒。她尖削的下颌绷chu了个近乎于锋利的弧度，让那张没有表情的小脸显chu了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肃穆与凛冽。

——就好像她不是被亲人环绕着，而是shenchu1不死不休的战场之中似的。

这个错觉在心里一闪即逝，连姜淮自己都摸不着tou绪。

姜安也不由将目光转向姜守，疑惑dao：“这孩子是怎么了？”

但姜守还没来得及近前查看，姜云舒yan珠忽然木讷地动了动，jin接着，全shen一震，猛地呛chu一口血来，直tingting地倒了下去。

姜守霍然站起：“快来人！”他一边唤人，一边匆忙抢上前来，把姜淮挤到了一旁，亲自探起了姜云舒的脉息。

姜安亦连忙吩咐侍者进来照看。

片刻，就见姜守眉tou略松，摇toudao：“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像是一时悲伤过度，气血攻心。你们——”

他瞅见姜云舒的侍者不过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便又改了口：“你们快找个妥帖的人，把舒儿背回去休息！”

姜安微蜷的手指也慢慢地松了开来，跟着叮嘱dao：“你们好好照顾六娘，这些日子修行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把shen子调养好了再说。”

两人低tou称是。

辛夷拽住正要起shen的白蔻，自己chu去从等在外面的一众侍者里唤了人。

川谷进来的时候，姜安兄弟皆微微怔了怔。

辛夷并不隐瞒，反而就势红着yan眶求dao：“an说四郎君不在了，川谷他们也该离开，但六娘小小年纪就命途坎坷，实在让人心疼，若是有四郎君shen边的人多陪着开解几句，或许…”

她没说完，已然泣不成声，引得一边的白蔻也开始掉yan泪。

姜淮被两个女孩子的哭声chu2动心chang，再看看侄女毫无血se的脸庞，全shen上下瘦得凑不chu二两rou，实在是可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