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人说话,他最多只点头或摇头,偶尔才惜字如金地评价一两句,仿佛生怕谁捡了他的话去卖钱似的。而另一人就更古怪了,他虽生得高挑,但却过于清瘦,五官不差,但和前一人比起来便仅能算作普通了,且面色青白,目光恍惚,还时不时咳嗽两声,简直像个病怏怏的书呆子。
她正暗自纳闷名门大派的修士怎会如此古怪,忽然见姜云颜的眼光一飘,笑嘻嘻地凑过来跟她小声咬耳朵:“老松,菡萏,雪梅…呃,没长好的竹子?”她很是敷衍地琢磨出了最后几个字,眼光却一直粘在皮相最佳的“雪梅”身上,嘀咕道:“怎么样,小六你觉得像不像?”
姜云舒知道自己这五姐素来不着调,凡是见到眉目清秀尚可一观的男女,都必要用花木来做比,恨不得弄个群芳谱、百花图出来,此时见了好几个秀色可餐的陌生人哪里还忍得住。
——便是姜沐当年,也曾得了个“必是牡丹,虽然明艳张扬处不太像,但也唯有牡丹才是真国色,暂且先这么凑合着,等我想到了好的再换”的评价。
姜云舒一想起此事就觉得心有余悸,于是十分不打算和她在此地掰扯这种匪夷所思的话题,便配合着笑了笑,而后依旧低眉顺眼地缩在后头不出声。姜云颜兴冲冲地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摸摸下巴转回去,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
可惜那几位来自清玄宫的客人都是结丹期以上的高阶修士,焉有察觉不出堂下这番动静的道理,虽一时无暇理会,却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在姜云颜身上扫了一圈。
姜云舒在她身后都能感受到那些饶有兴味的目光,便不着痕迹地更往身侧的阴影里退了半步。
他们兄妹几个最高不过筑基初期的修为,而姜守等人谈论时又似乎用了什么隔音的术法,所说内容竟是一个字也传不到几个小辈耳中。
直到过了大约一刻钟,姜守才转过脸来,温声道:“云岫、云苍,你们两个过来。”
堂上那须发皆白的中年人也往前踏了一步,两只手分别拉住姜云岫二人的手腕。
姜云舒不明白其中关窍,可旁观了一会,却发觉姜云岫面色渐渐开始泛白,而姜云苍更是从直接额角滚下冷汗来了。
又过了片刻工夫,那中年人便将手放开,拈须微笑起来,指着姜云岫向姜淮道:“令郎天资可造,更可喜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所动,在这般年纪的少年人当中已算难得。”
这样说,便是要收徒的意思了。
姜淮精神一振,被晾了半天而生出的黯然之色一扫而空,可随即却又想起什么,迟疑片刻才拱手道:“能得真人青眼,是犬子的造化。只是真人有所不知,这孩子自幼多病…”
那中年人不以为意的笑着摆手:“无碍,虽说未成仙身之前无法脱胎换骨、祛除病痛,但敝派在木行与水行修法上略有所得,对调理脏腑、催发体内生机亦不无作用,道友是关心则乱了。”
姜淮默然半晌方舒出一口气,笑道:“真人说的是,为人父母的,可不确实是关心则乱么!”便唤姜云岫到面前,嘱咐道:“往后你离家在外,定要好好听从师门教诲,莫丢了我姜氏一族的脸。”
他说到这,语音渐渐低下去,平添了几分怅然:“除此之外,更要好好照顾自己。为父虽然盼着你能修成大道,但也莫要勉强为之,你身子弱,更须知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
姜云岫好似一怔,只是他的脸色还没有缓过来,又低着眉眼,一时也看不出是喜是悲,只低低地应了一声:“父亲在家也要多加保重。”声音似有哽咽。
反倒是姜守面色微变,笑斥道:“少做小儿女之态,都是修道之人,往后岁月绵长,多得是相聚的机会!”转向那白发中年人笑道:“让鹤语道友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