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舒刚要凑过去瞧个究竟，脚下小舟就突然毫无预兆地腾空而起，飞快地转了个弯，向西南方向飞驰而去。她一下站立不稳，差跌下去，下意识地扯了光真人一把，还没稳住形，就听“嘶啦”一声，接着又往后仰去。

光真人没料到她居然胆儿了，好像看见天上下红雨了似的盯了她一会，蓦地一笑，抬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掌：“吧！还用不着你个小东西来替我担心。”

顺着他所指方向，正瞧见远姜云岫抱着几册书走过来，看到他们，先是冲着光真人的方向施了一礼，然后对姜云舒笑了笑。

与俗世之人幻想中充满祥云仙芝的阆苑仙全然不同，清玄地白

光真人退开半步，屈膝坐在小舟上，回把那白玉罗盘搁在船的凹槽之中，这才整了整被扯破的衣襟，似笑非笑地瞅了姜云舒一：“乖徒儿，刚到没人的地方就这般迫不及待了么？”

姜云舒还在细观，又被了一回，连忙也跟着上小舟。

如今她再一次驻足在这里，却已与父亲天人两隔。回想想这些年经历的，果真正如当年他所预见到的一样。

他们启程那天正是除夕之前，云沉天低，光压在云层后面，一丝也透不来。城不久，前便是一片空旷的荒野，当中虽有官，但除了临近城池的一段，向更远延伸的分已经被掩盖在了薄薄的雪中，和灰白的天际连成一片。

他说，以后等着她的，只怕都不是什么好事了。

然而这相聚的时光毕竟匆匆，姜云岫得了师父谅，是准备在姜家过年的，谁知看着到了年底，光真人却毫无预兆地决定离开了。

地方，全都连边都没沾过。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姜云舒觉得他话虽说得狠，但眉间除了不耐烦以外，仿佛竟还有那么一星半的怀念似的。

姜云舒寻声望过去，这才发觉光真人已踏上了一叶长不足丈的小舟。

姜云舒了一寒凉的空气，忽然想起了六年多以前，她还是个心满是愤懑与惶恐的小姑娘，就那样突兀地被父亲从本以为要生活一辈的小村中带走，途经许多全然陌生的村镇，然后越过这一片仿佛不见边际的旷野，直到最后，在荒野的尽，一仰就望见夕照之下城墙耸的旬城。

姜云舒讪讪耸了耸肩，很是诚恳的说：“我倒是想，你让么？”

说是“一叶”，确实名副其实，那小舟通薄碧，正像是一片柳叶，离得近了甚至能看到舟上如叶脉般的脉络散发的莹然微光。

她瞬间惊一冷汗，心不好，赶去摸腰间挂着的青玉笛，但还没摸到，就觉得手臂一，随后腰间被稳稳揽住，待她重新站定才松开。

光真人没什么表情，姜云舒却听见他好似轻轻地嗤了声，不由诧异：“师尊不喜我家兄长？”

光真人站在船，手中托着个掌大的白玉罗盘，眉微微皱着，似乎在计算方位。

姜云舒噎住，觉得自己当初真是中了邪才会觉得他是个端方君，只好有苦说不地咽下一老血，谢的话卡在咙里，一声不吭地趴在船边看云去了。

可她却也莫名地松了气，每次在姜家过年的时候虽闹，但她父母皆丧，说到底也不过是别人家那场闹中的看客罢了，反倒累得川谷他们几个小心翼翼地照看她的情绪，彼此都不得解脱。

光真人低理了理袖：“小小年纪就一副四平八稳的样，看着烦人。你赶走，别把这么个正人君招惹到我跟前来，我还想多活几天！”

她正在神，忽然听光真人不耐烦地促：“发什么呆呢，还不快上来。”

她窥探得太过明目张胆，这天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光真人给抓住了，不耐：“你要不要给我脖上拴条狗链，走哪牵到哪？”

姜云舒刚想问去哪，便见他往一旁指了指：“你们家另外那个小东西过来了，赶找他过家家去，别来烦我。”

连鹤语真人也不免惊讶，委婉地劝了几句，却只得了他这么句回答：“我不好，这活猴儿似的徒弟一个就足够了，再多了我怕折寿，这就直接回门派去。”

姜活猴儿就只好垂着脑袋毕恭毕敬地在他后磨牙。

犹记得，那时候父亲虽然微笑着，神却如周围的景一般的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