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叶清桓从来不会看人脸，见状啧了声，一都不给面地转就走。

上面多了两行字——今日酉初，桃潭。

姜云舒僵地戳在原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更是几乎把那张战帖给烂了。

全都冒了来，泛到嘴里，全变成了说不的苦。

十月底的时候，相互约战比试的越来越少，该打的都打过了不止一场，惺惺相惜也快到了。既然正事得差不多了，便有看闹不嫌事大的动起了歪脑，想找个乐。也不知是谁，这天暗搓搓地从门里给姜云舒了张战帖，说是见这位小师妹居简，不屑自降价与旁人为伍，想来定然是怀绝技，于是想来讨教一二，万望赏脸，时间地但凭她定就好了。

又转向叶清桓，轻快笑：“师尊放心，弟便是死，也得死在您老人家的门下！”

姜云舒所在侧峰以朱雀为名，上有朱雀阁，不过上一位掌阁长老寒石真人已经仙去数年，生前所收的弟散居各，便令朱雀阁附近显得萧疏冷清了许多。

但她不去找麻烦，却拦不住麻烦来找她。

姜云舒一把上去！

姜云舒去旁观了几场，见和她同时门的几个少年意气风发，无论是输了还是赢了的，全都神采飞扬，像是得了莫大好似的。她忍不住有羡慕起来，可想想自己拿得手的，不过是人家用作启蒙的几篇炼气锻心得，而这薄薄一层沙土似的基础上，也只长了她自己误打误撞领悟来的歪脖树，便立刻把心底那蠢蠢动给压了下去，自惭形秽地两耳不闻窗外事去了。

可姜云舒没料到，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

这句正好戳中了姜云舒的心事。她那愤恨和委屈陡然膨胀了好几圈，整个人差没当场炸了，猛地推桌站起来，那实心的石桌竟被她推得一晃。

可好巧不巧地，这天叶清桓居然没睡足一整天，反而半死不活地从旁边丹房来了，一搭见到姜云舒看笑话似的捧着那张明显是战帖的破纸瞧得津津有味，顿时沉下脸：“不许去！”

姜云舒看得哭笑不得，觉得这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那破石桌仍在不识时务地来回晃。

那场夜半的对话结束没多久，便到了一年一度供门中弟彼此切磋的时候。

等她的理智重新回笼，那张皱的战帖已经被重新摊平了。

因时常有人下山游历，门派中人未必凑得齐全，加上各人修为及所擅法门皆不相同，便也不曾正式地垒上擂台，更没有什么排名嘉奖的噱，只是整个十月中，若是有人想要向同门邀战，对方也应下了的话，便会有师长专门来裁判及监护，如此一来，便与寻常喂招不同，双方可以全力一展所长、又不必担心现严重后果。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年轻弟全都跃跃试起来，便是当年刚门的新人也不例外。

雁行真人那张本就不见什么意的脸便结了霜似的倏然冷下来，低低哼了声：“你收的好徒弟！若是师父还在，他…哼！”他没说完便拂袖而去，姜云舒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气，明明自始至终最糟心的都是她才对，便叹了气：“师尊要是没有别的事，请恕弟先行告退了。”

她便轻轻地笑起来，很是恭谨地行了个礼：“这怎么行？我们乡下有句话，狗还不嫌家贫呢，哪有随便就改换门的理。”

姜云舒一愣，心：“你哪只睛看我对这傻不楞登的挑衅兴趣了！”

——她的喜怒哀乐，她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坎坷，她多年的执念和愿望，她曾经误生的幻想和错付的真心，在他里不过全是不值一文的垃圾…她就只是个以后对他有利用价值的负累罢了！

叶清桓似乎连日来疲累不堪，连扯淡的闲心也没有，闻言便痛快地摆摆手放了人，好像连多看她一都觉得费事。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明白，叶清桓那张乌鸦嘴便又补上了后半句：“也不看看你自己骨几两沉，真不嫌丢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