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疑惑还没有彻底浮现来，画面就又变了。

再次苏醒时，神冰冷，一五行修元尽化焰昭彰。

卫云川怔愣凝视前尘埃良久，忽然呕血昏迷。

幻景倏而扭曲，众人只略觉眩，随后却见一切景象向中心凝聚，汇成一个清晰人形——卫云川乌发白衣，容淡然笑，目光直视众人，仿佛真的穿透了漫长的时间与真幻的界限，看到了前的人一般。

他还是青年，眉目俊秀，正着温柔笑意与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说着什么，那女听到一半，白皙的面容上泛起一红，羞带嗔地别过脸去，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心上人…

…

须臾术成，果然白骨生肌，女容貌神态一如往日，先是一惊，随后起与他相视微笑。

如玉石的黑菱角像是被注了生命，在她掌中骤然收缩了下，随后又缓慢地舒展开来，两侧略弯曲的尖角被一无形的力量拉长，扭曲成了个黑的漩涡，渐渐从她掌心扩展开来，起一圈圈涟漪，仿佛要将人卷其中。

一时间，姜云舒竟分不清这是巫者的惊呼，还是现实之中什么人的慨。

青年的面貌未改，却多了风霜疲惫之。

而幻象还在继续。

她便明白过来，这并非她曾见过的割裂元神的禁术，应当仅仅是一段残存神识罢了。心下稍定之时，就听卫云川笑问：“莫非如今世变了，如你我之人也能容于世？”

卫云川狂喜，然而不过刹那，尚不及一句相思，女突兀面现骇然，中随即失去神采，自指尖而始，寸寸皴裂，化为飞灰。再看施术巫者，亦受禁术反噬，面貌霎时间由中年衰朽至风烛残年，痛苦辗转于地，众皆哗然，由是知天不可违，聚魂之术其实从不存在。

然而，不过转之间，那俏的女就变了容颜，皱纹飞快地爬上了她的角与额，原本清澈如的双眸也变得浑浊不堪，时间毫不留情地带走了她的韶华与生命。

她话没说完，就猛地倒了一气，神震惊。

卫云川自此狼迹世间，不知多少年后，偶然得知巫者能沟通天地，甚至有人推演聚魂返生之法，一时大喜过望，毫不迟疑携人尸骨前去巫地，费尽心思打动了大巫施展这从未动用过的秘术，只盼成功后能够说服师门长辈，也同样挽回师尊命。

姜云舒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漂浮在半空中，自上而下地望了卫云川空而涣散的双，她心里重重一，在意识到这恐怕是他濒死时刻的同时，却又不由得疑惑，若真如同蓝宛所言，徒都那般孤，甚至面对世人的诋毁都不屑于为自己辩解，为何偏偏要在菱角中留下这段记忆，倒像是太过刻意的剖白了…

他耗尽毕生修为，换回了徒的命，可自己却抱憾而逝。

卫云川心痛之极，几至癫狂，却被重伤，行带回师门。

昔日被寄予厚望的青年修者，渐渐变得如同朽木死灰…

众人便在亦真亦幻之间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影像。

试试将灵元注看…”

自此，巫者既愧且悔，同时也觉难以置信，一直潜心参悟天与神魂秘术，盼望有朝一日能够对当年铸下的大错稍作弥补。

而卫云川终于醒来时，所见到的就只有一早已冰冷的尸——他生命之中另一最为重要之人的尸。他面上冷漠之倏然破碎，猛地扑倒在尸之上，哽咽一如孩童。

一个老人冲了来，面目依稀是卫云川的师尊，却比过去憔悴太多，几乎认不来了。他颤抖着走到床前，却情怯不敢再近一步，嘴无声地开合，不知是否在追悔曾经的所作所为，许久，似乎染上了血的两行泪终于从他清瘦的面颊下。

虽然隐隐有了预，但所有人都还是忍不住怔了片刻，再回过神时，一切都像是骤然发了疯，卫云川的师尊寻来，斥责他耽于情、荒废修行，而他苦等了无数岁月才终于从回之中寻回的心上人，也在争执中被他的师尊误伤而亡，魂飞魄散。

有人小声气，惊骇喃喃问：“…怎会这样？”

此后又是时光飞逝。

一边是养育教导的恩，一边是至死不渝的意，两者无时无刻不在冲突纠缠，宛如一场永无止境的折磨，让他一天天沉默下去。

迷津老者的声音如同叹息，从边，又或是从极遥远的地方飘忽地传来：“这是卫先生的记忆…”

姜云舒微讶，却听耳边叶清桓的声音响起：“不是。”

而卫云川却销声匿迹，世间也渐渐开始有零星修者领受新一传承，自称徒。

姜云舒连呼都忍不住放轻了。她恍惚想，原来祖弑师叛门的真相居然是如此…她叹了气，世上实在有太多这样的悲剧了，每个人都没有错，然而又似乎每个人都错了，每个人都不得安宁…

青年还是当年的模样，怆然独坐于病榻之前，他与她的手依旧握，如同过去数十年间一模一样，可安静地躺在榻上的老妇人却早已停止了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