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看了她的动摇，姜沐温声：“莫要多想了，爹爹几时骗过你。快回去歇着吧，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呢。”

他没说完，话音就被一冰冷的语声打断了。姜云舒倏然抬起，面无表情：“连我自己都不知我会折返，你又如何知。”

随着姜沐一步步靠近，她不由向后退去，那不祥的直觉愈发重，几乎要将别的念全遮蔽，她下意识攥了左腕。

可惜却不是梦，前的人也不是幻觉，姜云舒掐了自己一把，一气，终于站定下来，垂下帘：“爹爹，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一退，便了屋，天幕上繁星剔透，小小绿洲之外，被磨蚀光洁的细沙倒映星光，漫无边际的沙海便也显粼粼微光，在沉凝的夜中与天空相辉映。

她让这突如其来的隐忧扰得心神不宁，讷讷：“我…”

姜云舒想问，可姜沐已经转了，十分坦然，又或者有恃无恐地将后背亮给了她。

姜云舒一怔，下意识回望向旁边灯火未熄的客房方向，自绿绮到杜商，至少都是金丹中期往上，乃至元婴中期的修为，所擅长的更可谓包罗万象，即便此时落魄疲惫，也不至于被人在片刻中就无声无息地尽数制住。但是，若他们无碍，难那些话竟是真的？

他垂手静静看着对方，最后补充：“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姜沐步终于一顿，但静不过片刻，便回失笑：“你啊，莫非还疑心为父是什么人假扮的不成？”

而就在这时，姜沐却突然笑了，先是压抑着小声地笑，而后笑容越来越大，肩都跟着耸动起来。

重要的事情…去遗迹寻找符阵么？

血脉相连又能如何，姜家那些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又有哪个不是她的血亲呢？她抬起，怔怔地望着前早已变得陌生的男人，突然发现自己甚至都不敢问一句，过去那个视她如珠如宝，甘愿为了她付所有的父亲，是不是已经随着断臂与残剑一同被永远埋葬了。

他地注视着姜云舒，叹：“说来也是咱们祖上愧对

“你在骗我！”

姜云舒只愣愣地盯着他的袖，脚下又继续退开。

见姜云舒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他，姜沐只好回忆：“若我没记错，那时候为父很是担心你往后遇到人世艰辛，但又希望你莫要与那些人一样，令这姓氏蒙羞。”

她的眉浅浅蹙起，忍不住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一路逃命，草木皆兵久了，所以看谁都信不过…

四下静谧安逸得犹如梦境。

姜云舒默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爹爹，你还记不记得，初带我回姜家时，你在旬城下对我说过什么？”

姜沐挑了挑眉，长袖垂下，遮住了细长得有些过分的手指，微笑：“傻孩，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你们好生歇息一夜，明天我便带你们去遗迹符阵。”他顿了顿，又忍俊不禁般笑：“方才不过是试探你一下罢了，你之前说的那些事让为父很是忧心，往后你的境只怕更艰辛，为父知你想要匡扶正，却不知你能为了这个目的到何地步，这才…”

他缓缓摇了摇，：“傻丫！”再次迈开步，毫不在意地走向姜云舒，想要像多年前那样牵住她的手。

浅的符印在她手心倏地了一下，姜云舒手指一颤，心脏重重起来。

姜沐却并未再持，许是见两人之间的距离未能如愿缩短，他便停住了脚步，左手似乎无意地拂过了右边空空的衣袖，似笑非笑地叹：“你这是要对为父动手么？”

她蓦地意识到，他们已经分离得太久了，久到谎言与谋算已经可以代替坦诚和亲密。

姜沐：“…”茫然与痛楚的神在须臾之间便被尽数收敛净，姜云舒目光澄明而冰冷，再次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心志定，绝不会被她拖心障，她几乎要开始怀疑前这个“姜沐”本就是他们动迷阵而生的幻像了。

那条空袖里像是有什么让人不敢细看的东西，刺得姜云舒瞳孔猛地一缩，心中二十年未曾愈合的伤痕冷不丁被划开，她一时懵住，踉跄连退，依旧没说话，脸却惨白如纸。

姜沐依旧面未改，只是轻轻叹了气，无奈：“你这孩怎么就不信呢，我又能如何？若你真不信，现在就去瞧瞧你那些同伴，看他们是不是好好的。何况，即便我如今能骗你一时，明日见不到遗迹符阵，又或者无法激发，岂不是全都馅了，这么一来，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呢？”

一个声音在她心里不屑地嘲：“你在胡思想什么！那是你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

话只开了个就又断了，姜云舒抿了抿嘴，疑惑越来愈重，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更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

早些时候曾经闯脑海的那个模糊念再度隐隐约约地浮现来，而这一回，姜云舒终于捕捉到了一线微小的痕迹。

可除了这个声音以外，所有的本能与理智都拧成了一条绳，不由分说地拖着她向后，让她几乎要转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