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桓怔愣良久，无数想要说、应该说，又或者是再不说就来不及了的话争先恐后地涌到嘴边，却被苦涩冲淡，让他一句也说不来。

姜云舒依旧笑着，眉间不见霾，轻声调笑：“师父怎么不走啦？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可不是房的好地方呀！”

火烛燃烧的“哔剥”声填补了令人压抑的寂静。

她说：“之前回姜家的时候，你亲说再过三个多月就要娶我，现在时候早到了，你可不准再反悔啦！”

他素日里常着三分不耐，三分讥诮，剩下的再刨去大半的懒散，便没剩下多少好脸了，这时却笑意清浅，目光温柔，和任何一个凝视着心上人的普通男人都仿佛没有丝毫区别。

听起来十分耳熟。

只可惜，终究没能行到“送房”的那一步，叶清桓就蓦然一个踉跄。

这个名字对她而言早已不陌生，她曾许多次唤过，甚至在人前戏时，语气远比此时更为亲昵。然而，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哪一次，却都不曾像此时此刻这般珍而重之。

叶清桓气息已有些接续得困难，却也在笑：“蠢丫，虽然听你叫师父惯了，但现在该改啦。”

能的事情虽然不多，却也不少，而最后她选择的事情，虽人意料，仔细想想，却又十分理所当然。

不知过了多久，叶清桓忽然展颜一笑：“小姑娘家家的，要脸！”

喜堂早已布置好，煞有介事。

好半天，她才重新直起腰，拢了拢鬓发，笑：“好啦！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该拜堂啦！”

可这小狗实在太不安分，这个时候嘴里还不忘哼哼唧唧地哼着一段小曲。

是被一打散了，让人一绪也拾不起来，许久，他终于颓然而缓慢地了，不得不认可了姜云舒的说法。

他说着，便准备施术。

又像是漫长的一生之中仅剩一次的耳鬓厮磨。

但下一刻，他就呆住了，所有难熬的痛苦加起来，也比不上前的景象所带来的震撼。

她将这两个字在尖，缓缓地又念了一遍：“…清桓。”

…

叶清桓啼笑皆非，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在她哼到“人”“青丝”什么的时候，当机立断地住了她的脑袋，总算把接下来那些没谱的词狼语给堵了回去。

在他睁开睛之前，元神碎裂的痛苦连同旧伤带来的彻骨寒冷就已经席卷而来，几乎要撕碎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一意识。

这是凡世俗礼，比修者清简华的合籍仪式更闹，也更有喜庆味儿，反正姜云舒世俗村落，怎么折腾也不显得突兀。

没心没肺的新人却仿佛毫无察觉，一丝不苟地拜完了亲长，便眉来去地夫妻对拜起来。

也不知算不算是上苍垂怜，两个相隔数千年却都一样七零八落的家族里，居然还真凑来了俩堪为长辈的人。姜沐与姜萚两人端坐在长辈的席位上，等着这对来日无多的新人拜过了天地神祇再来向他们行礼，勉撑起的笑容单薄得比经了一整年风雨打的褪年画还要惨淡。

巫者那剂猛药行换来的一力气开始飞快地散去，他靠着姜云舒，止不住地向下，便索不再挣扎，顺势坐到了地上。

他那时常没个正经的小徒弟绿云堆叠，盛妆华服，正笑盈盈地看过来，他诧异地低下，发现自己的衣衫也与素日差别甚大，心中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重重地颤抖了一下，渐渐被又酸又胀的异样觉一充满。

姜云舒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一动不动。

月暝祭司七情不动的脸上也隐约显了一丝悲：“我可以唤醒他，但他剩下的时间，多不过一两个时辰。”

姜云舒便从善如：“清桓。”

姜云舒便迎喜喜地扑了上去，难得涂了薄薄一层胭脂的脸在叶清桓颈侧可着劲地蹭，活像是只跟主人撒的小狗。

叶清桓是在一片烈焰似的火红之中醒来的。

然后他听见姜云舒轻而带着笑意的声音穿透了一切忽远忽近的喧嚣。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姜云舒却像是突然反悔了似的，抬手阻止了他。看着对方不解的神情，她轻轻笑了笑：“这时间太难得，我得好好想想都能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