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舒挑眉看他，目光灼灼，却人意料地避而不答，反而意味不明：“我以为表哥会先问我姬先生的事，或者会怀疑鬼隐前辈的份。”

断定了什么呢？卢景琮心一，他亲见了鬼隐的诸般可望不可即的神妙手段，此时再听此言，本就只隔着一层窗纸的隐约念乍然通透起来，好似瞬间明悟了什么，缩到了极致的心脏“砰”地一下涨开，擂鼓般剧烈动不止。

他脸苍白仿若透明，伸手扶上一块石，像是要把上面衰败的冷苔扣下来，声音中带着不甚确信的疑虑：“多年前，我曾在重重结界之中见到过一片荒芜室，虽已倾颓大半，却依旧巍峨肃重，正殿匾额上书‘有律’。”

除仙神以外，能地心炼化重宝、将祖请柬视为寻常，能足不便知千万里外气机变幻，能通古至今，更甚至，周威势能与冥河忘川如一的，在这九幽之下又可会再有任何一人？

但与激烈的心绪恰好相反，他的姿态和声音都绷得极，像是在面对着最后的阻碍：“他说他不是仙。”

叶筝语声中迟疑更重，甚至不由自主地了一茫然的苦笑，疑心自己大概是真疯了，才会一本正经地被两个年轻人的臆想扰心神：“算来幽冥象已绵延万载，关于冥君阎罗的最

叶筝却毫无所知，冷笑：“既然是真假参半…如今天半清半浊，自然谈不上仁慈，我苦寻多年也未曾受到雁函与姑姑他们的气息，转世之说也当为假，剩下的便只剩下‘还有相见之期’半句了。”

古神降世更早的上古邪，可他还没提异议，连日来都十分沉稳的卢景琮便淡淡笑了：“昔日光真人甚是遗憾未能将这满怀恶意的天掀翻，若承明能够完成他的心愿，想来有朝一日光真人回来，也应当会觉畅意吧。”

这样的姜云舒，甚是反常，若是昔时幕山巅上的故人在场，或许会惊觉几分祖卫云川的影。

他垂下目光，神幽幽，无数次的期盼与无数次的失望之后，曾预想的欣喜若狂早已磨灭成了波澜不惊的平静，但致如天人的秀容颜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透一丝藏的温柔：“云舒，此事我与你心同，这一线希望，我便是死，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毁掉。”

叶筝面骤然一凝，刚刚张开的双蓦地抿，他沉默了许久，神间依旧满是不赞同，但黑的双眸却越来越亮，终于沉声：“罢了，反正我是个疯，就算再陪你们疯一次又能如何！云舒，你要如何？”

姜云舒弯了弯眉，却并无笑意：“可他没说他不是神。”

叶筝比其余两人在幽冥多待了几百年，虽没有局外人天行空的奇思妙想，却知晓更多俗事秘闻，闻言惊诧更盛旁人，他并没有立刻言反驳，反而惊疑不定地思索起来，隔了好一会，惊喜慢慢沉落，艰涩：“你们该听说过，幽冥已无阎罗，世绵延不休？”

他说到此，静静看了满目忧虑的叶筝一：“清光而内蕴，遥待天时，持炬执火，承先人未竟之志，方才说命数天意，在下倒觉得，如此或许便是光真人与承明的命数了。”

是命数，又仿佛是负隅顽抗了太久的那一半澄明天最后的孤注一掷。

三句话说得仿佛是同一个意思，但仔细品味，却又各不相同，更像是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来断定了…

仙自人、妖、草木得天赐灵，修行而成，秉万千大，而神明却无父无母，无无源，只由造化而生，承天地意志亦为其所桎梏。二者同样在上，却又毫不相同。

她迅速转开视线：“我刚刚有了个想法。”

无需再说更多，便是垂髫稚都能够猜到，那片荒芜室原本定是阎罗镇守幽冥之。

姜云舒凝望他那一鲜血与烈焰染就般的红衣，静静颔首：“是。我亦如此。”

与叶筝刚好相反，她看起来与“疯癫”二字沾不上一边，可清醒到了极致的眉目之间，却尽是狂悖之，让那若有似无的笑意都仿佛化作了张狂的挑衅。

说是“刚刚”，也不尽然，最初的念产生于忘川冥想之时，只不过在片刻之前才臻于完善罢了。见对面两人皆凝神倾听状，姜云舒缓声：“正如表哥所言，天半清半浊，而鬼隐之言正好也半真半假；天虽被邪力浸染，却依旧勉力抗拒，鬼隐不得不欺瞒你我，却仍极力相助；天虽好生，却对在惨事起时莫能助，鬼隐虽助你我良多，却仍只能将真心隐于半句谎言背后…”

然而如今室坍塌，半成尘埃，守护这一方天地的阎罗神君又去往了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