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尚未展开，便又极快地从姜云舒脸上褪去，残留下的空虚让她的面容显了一少有的疲惫，良久，她才低声附和：“是啊。”

她声音轻柔，尾音甚至还卷着一悦耳的糯，但说来的话却分明让人周发凉。

她手扶桌角，像是要借此稳定住，中盯着终于透了的茶渍，一冰冷的笑慢慢从嘴角浮起：“我刚到幽冥的时候，曾见过一能招怪的符咒，而那怪，我在宁苍城破的那天刚好见过。”

鬼王，便是这些本事不大，坏心却不小的。”

话到末尾，终究忍不住一叹：“若非如此，我们在南宛又何须如此谨慎行事，更何须连寄魂符也…”

李伯晟猛一气，震惊之下差将结实的木椅扭断一。他在幽冥过了许多年，却从未想过下被暗示来的这可能，犹在迟疑，便见姜云舒颔首，沉声：“丰、夏二王，列属上等，或许还有可能在短时内吞下别人的基业，而陈王，尽人皆知，不过一中等王侯，称王三百年，除最初五十年以外，并不曾再扩张一城一地！我与表哥、景琮循迹追查到他的时候，也觉荒谬，但就是这个陈王，却差要了我的命！”

她左一个“砍”右一个“杀”，听得李伯晟脖后面发凉，总想摸摸脑袋还是不是好端端在肩膀上。好不容易才从“小人原来是个大煞星”的念里回过神来，蓦地又一怔：“前阵人心惶惶，连我都听到了三四传言，莫非让人刺杀了的那些王侯和修家，都是你…”姜云舒欠拱手，笑得一派和煦：“殿下英明，正是区区在下。”

姜萚哭笑不得地眉心，却不防瞥见风轻云淡的表象之下，她角那抹仍未褪尽的微红，笑意一缓，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她神情严肃，仰望向姜萚和李伯晟：“兄长与庆王殿下需加倍谨慎，这四方之内，者未必，弱者未必弱，却都各安其位，隐忍不发，我只怕连所谓争王令都只是个噱，真正的危机尚在潜伏！”

李伯晟一愣，觉得这问题未免得太远，让人无从作答。但姜云舒却只是抿抿，眉略一蹙起便又展开：“兄长也有所觉了，不是么？”

最终落指于平原上一：“禹城。”

姜萚沉默地抬起，屈指在那几滴痕边轻轻过去：“丰城，夏城，陈都…”

姜萚神微黯，安静思忖片刻，忽然问：“你觉得背后的是什么人？”

她顿了顿，啜一茶。

她略略讲了月余之前山崖之上那场苦战，末了，冷冷自嘲：“我们自以为足够谨慎，却不料他竟是个藏不的大修，就连隐匿修为的法也闻所未闻，若不是景琮事先设下了诸多辅助阵法，恐怕现在被割了脑袋下去的就是我了！”

“你们觉得，这是因为什么呢？”

李伯晟心起伏，终于忍不住声确认：“你的意思是…”

天光透过并不厚实的帐幕落下来，白土扬起的微尘在空中飘浮，若隐若现，姜云舒盯着一粒灰尘看了片刻，在一片安静中继续：“接下来，上等的便如庆王殿下，拥数十城池，兵百万，更有各地征夫戍卒源源不断，律法详尽、令行禁止之，已颇成气候。此等，凭风闻略算来，许有二三十。当然，这些王驾之中，人跟人也不同，兄长所言，庆王殿下从最初举兵直到现在，都是为了以战止战，还天下一个清平安定，不过，只可惜能有这番心思的毕竟太少，我之前以为，幽冥争王之祸大半源自这一等鬼王，所以，我这半年来杀的也大多是这一路货。”

“咯吱”一声突兀响起。

姜云舒瞥他一“嗯”了声：“表象不过是表象，真正执棋的人不可小视！我甚至怀疑丰、夏、陈、禹这四人之间也有些暗中的勾当，否则，怎么坐山观虎斗了大半年都无动于衷，直到我刚把陈王给死了，禹王就忙不迭地闹了大动静——宛城富庶繁华，绝非是个空架，禹王容忍了这颗中钉好几百年，必定是算计过得失的，可如今突然就忍不下去了，难不像是狗急墙么！”

姜萚叹了气，漆黑的眸也不复往日温和：“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

日气躁，黑木桌案上的迹渐渐涸，只剩下最后特意来的几仍汪着少许茶，在已若隐若现的地势图上预示着什么。

话音未落，忽而又一挑眉打起神，从袖中一只血红的符鹤：“消息来了！”

好在姜云舒也并不是单为炫耀本事，下一句便将话锋转开：“但我杀着杀着便觉不对来，我推算，这上等鬼王约莫三十人上下，既然接连死了十来个，那么这天下大势应当会有些变化，群龙无首，便是其他鬼王想要趁机收拢他们的属与势力，也该需要不短时间，至少能让当地百姓一气，却不料我前脚刚杀完了人，没过几天，他们的地盘就悄无声息地尽数归了别人，除了庆王殿下所说的言以外，居然连一丝也没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