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长长吐一郁气，驻足小路尽，山巅之上背对着他站着个人，崖边的风卷起那人的苍青衣袍，让他的姿看起来仿若正要乘风而去，但他上却偏又散发一山岳磐石般岿然不动的气势，将那些缥缈孤寂尽数压下，便就只剩下了一难以言说的沉凝与厚重。

丹崖的声音温和而郑重：“上古之时，以三皇为首的各位人神曾与女娲神所化的十界镇将并肩作战，共同击败、封印了十名邪神，而其中，黄帝所用的法便是轩辕鼎。九鼎合祭，有撼天动地之威能，黄帝当年便是凭借此激浊扬清，压制邪力，如今若能重祭轩辕鼎，邪神便再无法轻易搅动地下灵脉与九霄天。”

说到此，他自己似乎也觉得索然无味，便叹息一声，住了，转带着老徒弟和一众仆从顺着山路走了去。

他在越聚越多的人群之前木然地站了一会，连珠也像是僵住了，生地掠过一张张妍媸老少不一的面孔，然后愣愣地落在最后站来的那几个年轻女修上。慢慢地，谦逊青年似的伪装从他的神情与举止之间褪了下去，而相对的，几百年沧桑变幻化成的悲哀和无奈却终于在他眉间隐隐浮现来，令他仿佛在须臾之间变了一个人。

苍老得像是半截了土的老修士回望了一与他们背而行的人群，几不可闻地叹了气，躬随侍在叶黎后：“被那场灵元大骗到的，本该只是些急功近利的后生，谁能料到，这些聪明人偏偏自己想不开…”

…

叶黎步顿了顿，低声：“是啊，聪明人。”

四五月间的幕山，草木葱茏苍翠，新生的野吐，姹紫嫣红染了一路，可叶黎却忽然觉得，路上肩而过的往来之人都沉寂得像是正要走向漫长而枯寂的寒冬。

“丹崖令主。”他将杂念沉心底，整肃形容，走近唤。

偌许年来，人们从各语焉不详的谶言和秘讯中听闻过轩辕鼎的名字，也猜测过它究竟能用来什么，却始终不知是否曾及到真相。

丹崖并未回，淡淡：“烦请稍待，等我送一送故人。”

所谓“九鼎”，自然是人神黄帝手铸而成的轩辕鼎。

隔着连片松涛，山下法阵的幽光起伏，曾相伴论数百年的知与同门影渐渐隐没其中，许久，丹崖闭了闭，而后转回来，微笑：“劳烦叶家主亲自前来，事不宜迟，请随我去见过浮屠川镇将与巫地祭司，共议九鼎之事。”

自从他从叶家回到南宛城，便像是受了什么沉重打击

直到此时。

过了许久，他终于又缓慢地把丹匣重新放了下来，目光在战战兢兢的老徒弟手上一扫而过，肩膀抖了抖，极轻地嗤笑了一声，转将药抛到了怀渊手中，然后轻飘飘地说：“两位前辈，各位同…诸位心意已决，怕是不听在下聒噪，只不过，在下还是得多嘴一句——叶、姜两家虽是姻亲，我却未得姜氏真传，此药仅能延缓灵元外，却无稳固境界之效，更没法把你们亲手斩断的修行路再接续起来…诸君若是俭省些耗用灵力法术，或许来日天下平定，还有希望善终，但若是频繁与人斗法…”

她抬起，认真地望着绿绮的睛：“阮梨恳请师祖允许我等前往溧！”

正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所以一旦执拗痴傻起来，才更加让人心里难受。

叶黎莫名地就知他是谁了。

丹崖在一扇门前停住脚步，笑而不答：“叶家主，请。”

绿绮：“叶家主！”

被邪修亵渎、不得安息，纵然我等力弱，但想要为无辜罹难之人报仇的心意却不少于任何一人。”

叶黎彻底愣住了。

叶黎动作猛地一顿，扬起的手定在了半空。

良久，他突然低沉：“你们这是饮鸩止渴…饮鸩止渴啊！”话音未落，他蓦地回过，夺过老徒弟手中的丹匣，举起，似乎想要砸到地上。

人世与幽冥讯息难通，就在叶黎后悔未曾在明珠岛留下几人传话的同时，叶筝也正在为此事魂不守舍。

曲折的山路不知转了多少个弯，附近的人越来越少，而面前也终于豁然开阔起来。

叶黎浑一震：“您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