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生那么大只的越野车，我从来都没有开过。还好车油箱里还有大半箱油，我定了定神，小灿坐在儿童安全座椅里，所以苏悦生只能斜躺在后座，幸好车里还是和，密封好，又有气，他仍旧有不上来气，但状况并没有恶化。

我说：“摇篮曲就摇篮曲，我唱给你听！”

“过得去吧。”

苏悦生想要反对我的决定，但他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我和小灿一起替他穿上厚重的外，他气息微弱地说：“不要…”

车在茫茫雪夜中行驶着，我脑里哄哄的，想起许多七八糟的事，比如看过的血鬼电影，又比如哈利波特伏地，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我都不敢再想下去。

我三言两语说清楚苏悦生的状况，对方说：“我们可以派救护车，但现在积雪太厚，路状况不明，路上需要时间。”

“爸爸你就听话一吧！”小灿上围巾和帽，然后努力穿上自己的外“我们就送你去医院。”

我一边唱歌，一边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大凉山的冬天会不会也像这样，茫茫白雪覆盖了所有的地方，就像天地之间洁白得只余雪，我们的车就像小小的甲虫，一直向前爬啊爬啊…在这广袤无垠的纯白世界里，好像永远也没有边界和尽，就像那一年的北海。

他额上全是冷汗，声音还很微弱：“前天…吃完了。”

“月亮月亮来唱歌，阿依阿依来过和，河里无风起了狼，金尾鲤鱼游上坡…板栗开结窠，椒开结多，阿依阿依吃板栗，一甜甜到心窝窝…”

我挂断电话就收拾东西，给车加固防链，还带上了铁锹。我烧了一大壶开带上，又给小灿带足了防寒的外，雪地箱里最后几包零都被我翻来带上了，我还冲到酒窖去，拿了我能找到的最近的一支酒。

我的心里微微发酸，小灿真是苏悦生的亲生儿，不说别的，就这毒，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从来没有雪地驾驶的经验，所以开得特别特别慢，小心翼翼地行驶着。这一段都是山路，山风凛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就听见风声呜咽，还有积雪不停地从树枝上落，打在车上的声音。

所有伤的、甜的回忆都一齐涌上心，年轻的时候只想不顾一切和人远走天涯，隔了这么多年的辛苦路，回望时，原来天涯也不过就是短短咫尺。我并不是脑发才开车来，我只是不能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和事。哪怕现在冒着风险，可是我们三个人都在这小小的车厢里，温的、密闭的小小世界，外面

我对小灿说：“上次电话里你不是听过吗？”

我立刻了决定：“我开车送他，在路上跟你们会合。”

我问小灿：“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小灿狐疑的又看了我一：“会不会引来狼啊？”

我没有理睬他，拿起座机拨急救电话，可是座机不通。一定是固定电话线被雪压断了。我用手机打了911，谢天谢地第一时间就有人接听，我用结结的英文说明情况，老是记不起想说的单词，最后对方换了个人来，用利的普通话询问我：“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可是那时候我麻药都没过去，人还烧得迷迷糊糊的，我都记不住你唱得怎么样了…”

我很努力地分辨方向，车导航仪可以正常使用，但全都是英文，小灿替我看着，我们朝着路更密集的市区方向去，只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小灿却迟疑了片刻，才说：“我还是想听…摇篮曲…”

小灿看了我一，问：“你唱歌好不好听？”

我想一定是因为太冷了，今天下午他还在屋檐上铲雪，呼受了冷空气的刺激，才会这样。我问他：“你的药呢？”

我这时候实在不能够再继续这样的话题，不然只怕我会抱着孩哭，我问：“你想听什么？”

“不。”

摇篮曲…好吧，摇篮曲我也是会唱的，至于我唱的那些歌，大多是情情，不适合唱给小孩听。

炸弹，听得我心烦意，我都快把他手腕上的肤掐破了，他才渐渐地缓过来。

我会的摇篮曲其实也蛮有限的，就是小时候我妈妈常常来哄我睡觉的那首。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知没有药维持的状况下，最容易突发这急症状。我将枕垫在他腰侧，让他躺得更舒服一儿，我说：“我送你到医院去。”

我努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发动了车。晚上雪下得更大了，被车灯照到的地方白茫茫一片，车灯没有照到的地方，就是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到。无数雪迎着车灯撞上来，像是白绒绒的蛾，灯就是两团大的光球，里飞舞着千万只白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