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去殡仪馆看爸爸遗容，算迟来的最后一面。赶回台北的那日，爸爸遗已移至殡仪馆，延到今天才看，一方面因她生病怕与地犯冲，一方面也等由外地赶来的弘睿舅舅。

很静，一切都很静，连一丝风也没有，老屋和树木如同没生命的剪影。

她开想喊爸爸，忽如舞台关灯般，瞬间一切皆消失，比云雾更飘渺…

巧的是，在旭萱走房间时，风雨也停止，四周又恢复明亮。

“萱萱，好了，他们说不能看太久，对大不好。”弘睿舅舅轻声说。

＊＊＊＊＊＊＊＊＊＊＊＊

这些天来，他指派人时送三餐和心，在冯家走动有如其中一份；尤其他送旭萱回台湾，两人连袂关时，分合言又传布开来。亲友们慢慢习惯他的存在，也就见怪不怪了。

有人抱住她，把她脸轻贴在前，任她泪透衣襟，是辰。

倘真是这样，爸爸和辰的私人情，比他们想象的好…可是从纽瓦克一路相陪奔丧回来，现在又参劳冯家大小事，已大大超一个合伙东的界线，几乎像女婿，他难不避讳吗？

“你脸还是不太好，时差调过来了吗？”休息时，他走过来问。

是夜，旭东自愿守在爸爸灵堂前，旭萱和妹妹回眠床睡，忙碌了一整天，没说几句话，便陷昏睡中。

“今天是七，传说往生者会回来，你一定希望见到爸爸吧！”

他抬起来，眸内有最沉重的恳求，弟弟才十五，请替父亲多照顾。

再过几天是爸爸的殡日，家族长辈认为无论如何要告诉妈妈实话；丈夫土下葬，妻不知，不合常，万一重

晶摇说；“这场雨来得真奇怪，大可能梦了。”

大舅秉圣开车来接他们，在殡仪馆门，意外地辰和宜芬姨也来了。宜芬姨了一副大墨镜，仍可看素来用妆完的脸落得粉渍斑斑，一定哭得很多。

晚餐之后是七法事，旭萱三弟随着念经师父指示，一缟素在灵堂前行仪式，一次又一次跪拜中，泪落膝前。

外面炎炎暑气仍在，他们一行五个人随工作人员寒气十足的冷冻库，锵地一声拉一格柜，白烟一直冒。

堡作人员又锵地将柜锁回，旭萱忽然停止哭泣说；“衣服，爸的衣服，他穿的是细蓝格衬衫…他昨晚有回家看我！”

真不敢想象，就如惜梅姨婆说的“会人命”每个人都怕呀！

啊，太疲倦了，旭萱胀痛着，无法再想下去了。

旭萱哭到不知怎么离开殡仪馆的，她想，连亲朋好友都如此伤心，妈妈怎么办？若妈妈知，又将会是何景况？

“这是我对冯伯父的个人敬意，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他们站上小踏板，依序瞻仰亡者遗容，气氛十分凝重。

爸爸双合闭着，脸脖，颜紫中带黑。旭萱突然想，万一爸爸没有死，只是陷度昏迷，如果医生错了，他一定拼命挣扎想逃来，天呀，谁能确定爸爸真的死了…

“如果能够回来，爸爸一定先到医院看妈妈，毕竟最放心不下的是她，我已经告诉爸爸，妈妈转到加护病房，希望他不会走错地方。”她顿一下又说；“这有，你不要再每天送东西来，非亲非戚的，外人看来很不妥…”

梦是合理解释，但背上的觉如此真切，旭萱第一个想到爸爸，是爸爸回来看她了…然而此时仍是白昼，尚未夜，他魂魂又如何现？是否太迫不及待，所以狂云蔽日，天地也为他昏黑？

天亮后，旭萱询问宿屋里的每个人，包括旭东在内，并没有人看见爸爸，更无法证实是否爸爸返家了，或许只是她太思念爸爸，作了一场梦而已。

“那就是你爸爸了！这件衬衫是新的，送殡仪馆前我特别为他挑选的，你以前没见过…”宜芬又掩面痛哭。“这的确是绍远哥的脾气呀，他不会丢下我们一声不吭就走，一定会千方百计回来…尤其他那么疼你…可是他有超的毅力，怎么就没办法让自己活过来呢…”

族中亲人们帮忙，不时听到叹息和噎声。

“好舍不得他走，好舍不得…”宜芬抱着旭萱又哭。

三七…

他低下去，注视席地而睡的旭东，包覆在铺被中不动的幼。

“是的，就穿这件衬衫，一模一样的衬衫！”她把如梦的过程说一次。

旭萱偶然回，看见辰坐在不远的椅上，不知已来多久。

“反正累就躺下，不累就起来，也分不清楚了。”旭萱说。

旭萱才发现自己霸着长柜不舍不放，甚至伸手要摸爸爸的脸，听到一旁宜芬姨的啜泣声，她猛地大哭来，自机场那天来，第一次失控。

“昨晚？七吗？”宜芬姨抬。

模糊隐约中，旭萱发现自己站着，在一片漆黑里，只有远方透一个椭圆形光环，朦胧的淡灰像通向某的路，爸爸伫立在中间，穿细蓝格衬衫，双凝视她，有最沉重的不舍，宇宙万方皆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