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她微笑“怎么在这地方碰见你了？”

“来，我们去喝杯咖啡，总不能站在这里谈三个小时。”

“谁告诉你的﹖”

“不但有家，而且还有孩。”她笑，但是睛里一笑意都没有，她并不快乐。

那是在超级市场我又见到了晶。

我先看见一双非常丽的平跟凉鞋，细细的绳织成辫模样，一双纤细的足踝。我便诧异，我想，谁家少的女佣人休假？为什么不去吃一顿排？为什么要来买菜？

她一时间没把我认来，看了我很久，她问：“哪一位？”

去日苦多。

我愕然，然后我的心了，声音也了，我低声的叫：“晶儿，你在这里呀？”

“你总得去适应他们。”

她的声音是不确定的，惘然的，不置信的，这是晶吗？但是她白晰的肤，毕的鼻，的确告诉我：这是晶，不会错，天下的女多，但是得像她这样的，还真是少有呢。

“也没什么。我的好他欣赏不到，我的坏他全看到，就是这么一个男人，我一生中所碰到的男人，也都是这个样，没有第二。”

然后我看到她的一把长发挽在脑后，穿一件真丝宽的袍，白的，说不的飘逸，台北还有这女人？她微微转过来，太的鼻，太尖的下，我叹气，又走了了，又是个容院整形外科手术师的杰作，现在真难得看见一个丑人了。

“晶，我是你的老大。”我拍她一下“你这就忘了。”

“我真不知时间与日该怎么过，那日我去买菜，迷了路，回不来，要问路才知家在什么方向，后来看到一个卖汽球的摊，那个摊极了，各式各样的汽球，真想坐在地上，素描一张，但是我的年纪不一样了，环境不一样了，心情不一样了，我竟似一个

“对你好不好？”

她的家是一个小小的房！非常普通的家，一个小小的厨房，她有累了，靠在沙发上，我为她上一香烟。她说：“真疲倦。”一烟。

“你结婚了﹖”我问。

“离掉了。”她等闲的说。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大笑。

“是很适应呀，你不见我去买菜吗？你不见我在怀，这事情是我应该的吗？但是我都了。你瞧见架上那个银杯没有？你总该记得吧，老大，那一年我代表校方赢了瑞典组，但是有人看见它吗？没有，总有人看见我把菜给炒焦了。”

她犹疑一下，她说：“老大，你等我买完了菜，到我家去坐一会儿。”

“我记得。”我们俩就是活例。

后来从国到欧洲，欧洲游倦了再回香港，再由香港到东南亚各地，再到台北定居，真是历尽历尽艰辛，得要自己动手菜上超级市场。

然后她转过来，我们忽然变成面对面了。

“是我的同居人。”

想想大学那段日，再想想现在，真是不能不有一慨。我常常有惘然的觉，学校教得我们太多，也教得我们太少，学校没有教我们面对现实，怎么样一个健康的人。其实女人唯一需要的才华是去猎取一个好丈夫吧，其它的实在是太不重要了。

然后我发觉她怀了，腰是的，脯有胀，她微笑着，无论如伺，晶看上去还是一个女，一个不折不扣的女。

“别这样好不好？说得实际一。”

我等她买完了菜，她买得很简单，几条菜，一块。对于她自己居然要这事情，她很难为情，她是一个会背全本红楼梦的女，而饭的阿桑不过几千块台币一个月，难真有人分不檀香与木柴的区别﹖

过面，消息传来，说她结婚了，并不是盛大的婚礼，新郎是一个寂寂无闻的人。

“晶…”

“这个男人…”

“怎么说呢？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她一烟。

晶用手支着。

“你又有家了？”

“总有那些吃饱饭没事的人。”我说。

她笑。

但是她的后颈是如此白晰，挂着一条俗的，令人不置信的十足金链。她在选白菜，手指纤长，指甲是秃的，某只手指上有只银戒，一看便知是意大利的。

岸账的时候，她说：“老大，你记得咱们的法科老师说过吗？人生当初的想象，与后期所发生的事情，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