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屈曲的双手没有用手掌支撑,手臂也只能拖行。杏福向前移动的姿势,像一个肌肉萎缩的乞丐,皮破肉损。
但仍然在笑:“哈哈哈哈哈…”双眼,上下左右翻动打转,眼白向外的时候比较多,口一直张开,不停的笑,唾液都流出来了,拖着往前流。
杏福一直以这种奇异的拖行姿态由郊外移回市区,到达市区时,她的半边脸皮已被地上的沙石磨破,沙、碎石和灰尘陷入了没有脸皮的血肉,一边磨一边拖行,最后血肉也被刮走,那是左边的半张脸。杏福的左边脸被削下,沿路一分一分地被沙石剥下来,遗留在地面。左边的眼球也被沙石磨损,眼帘扯掉,眼球虽然爆了,却没有甩掉,吊在眼眶之内。身躯继续以这样的姿势在地上拖行,左边嘴角当然也破开。一直地磨,最后被拖行的是牙肉,由于牙肉较坚固,施行很长的路程也不变形。手臂和腿上的肉这样一步一步地拖着移前,当然也破了,但比不上脸孔的破损。脸皮,是最嫩最薄的,从那破了的脸皮摩擦到沙石上的血肉,一小片一小片留在地上,很快给从沙漠而来的乌鸦吃掉。当杏福的身体还在使劲地擦着拖着地上往前移后,很快,贴着地面的左边脸,就无血无肉,见到了骨。
但人骨难削,她的拖行再破损不了什么,眼球也十分坚韧,吊在眼窝上没有掉下。在这样拖拖削削之间,杏福那些重叠又音调不一的笑声贯穿,为她被削磨的半边脸加上配乐,既奔放狂野又兴奋。
侵占肉身,那怕只是一晚,已是无上欢愉。今回,Hatshepsut与她的一百名官女,更是快乐得舍不得走。说话就由杏福的口中吐出来:“幸福,你要给我们幸福?你看,这就是幸福!”
日间阳光太猛烈,Hatshepsut与一百名宫女都静止下来,她们在杏福身体内休息。然后,就有人四出传扬:市集的路边有一个异常可怖的女人,她的半张脸掉了,无皮无肉只有骨,一只眼球半甩下来,半边牙床与沙泥混合。她间中还会笑一笑,那笑声与痛楚无关,笑声里都是兴奋。
孩童用脚踢向她的身躯,路过的人都掩脸走开,苍蝇如获至宝,显集到她的烂皮肉上飞舞。如果她是死人,大家可不用惊惶,埋了她便是;然而她会笑,不知笑什么,但她就是笑。
人们说,她这样被削走了半边脸,像是被一百零一名仇恨的女人按着头颅在沙石地上拖行数公里那样。那一百零一名女人,猛地按着头不放,像妇女把萝卜压往磨刀的动作一样,前前后后把萝卜削个清光。
当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之际,Rem听见了。刹那间,最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跟着路人的指示,跑往市集的路边,那里,躺着她的杏福。
半边脸被人抛下来的橙皮与纸屑盖着,Rem拨开了垃圾,然后看见,杏福已面目全非。
这是一个黄昏,阳光使埃及更金更黄,霸道地闪出最华贵的光芒。Rem在金黄的色彩中抱起杏福,穿过人群,一直往前走。她把杏福埋在怀内,她咬着牙,还是忍受不了悲痛,她一边走一边流泪,黑色的眼泪流满Rem的脸,当眼泪挡着视线后,Rem就低声说:“你要什么我也给你,甚至,你要的是我,我也愿意给你。”
杏福没有反应,太阳仍然猛烈,太阳正下山,天际是灿烂的红。
Rem把杏福放在河边的草坪上,这是著名的尼罗河,埃及人便从这河养生出来。
Rem望着杏福的脸,伤痛得以双手掩着眼睛,悲伤使她无力再看下去。面目虽然可怖,却不陌生。爱惜一个人,就算他只是手臂损伤,也会伤悲,何况,杏福是伤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