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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5/7)

彩色缤纷的图案,实则不过是小镜子里碎玻璃凑成的图案…我看得太多,听得太多,等得太久。一次一次的失望。

我想起我这二十一年的生命…没有一件真事。

只有勖存姿。

不是为了他的钱。在他这次进医院之后,不再是为他的钱。在银行的现款已够我念完剑桥,现在不光是为他的钱,他是世上唯一爱护我的人。

别问我什么是爱,我不知道,勖存姿这样子无限的给予,应是爱的一部分。

宋家明摇摇头。“你不知道人的本性,人喜欢表演。你是一个最好的观众。你甚至懂得挑选堡垒。他的钱花出去,总不能花得冤枉。”他微笑“你的鉴贫力满足他。”

我说:“说不定他会送我一套梵高的画,不多不少,十来幅,就那样随意地挂在图书室里。”

“姜小姐,你的胃口很大。”

“剑桥市大蒜涨价,我要负责,我口气比胃口更大。”我微笑。

我们几乎是像兄妹般地聊天。渐渐我也觉得不妥当,渐渐我也觉得不安,我们说得太多,见面次数太频。甚至当我在法庭见习时,他都会忽然出现来看我,坐在那里,只是为看我。

他不提到聪慧,也不提到聪恕。我故意问:“你那黄金女郎如何?”

“在那梭晒太阳,她一生中最大的难题是(一)晒太阳以便全年有金棕色美丽的皮肤?抑或(二)不晒太阳,免得紫外光促进雀斑与皱纹早熟。”

“别这么讽刺。”我忍不住说。

“你也知道聪慧,”他问“你说我有没有过分?”

“她只是…”我惆怅而向往“不成熟,但她的本性是那么可爱。”

宋家明笑笑,把双手插在裤袋中。他穿着法兰绒西装,同料子裤子,腰头打褶,用一条细细黑色鳄鱼皮带。白色维也纳衬衫,灰色丝领带…温莎结,加一件手织的白色绒线背心。

我问:“谁替你选的衣服?”

他奇道:“怎么忽然问起这种问题来?”

“你穿得实在好。”

“我只穿三种颜色。”他说“这叫好?”

我笑。“我只穿一个颜色哩。”

“是的,去年夏天,当我每次看见你,我都想:‘这女孩子只穿白色。’”家明说。

“谢谢,”我说“我不知道你注意我。”

“每个人都注意到你。聪慧实在不应把你带回来。”

我笑“像‘呼啸山庄’中的希拉克利夫,狼入羊群?”

宋家明揉揉鼻子,笑道:“我倒不那么确定谁是羊,谁是狼。谁的额头上也没有签字。”

我问:“聪恕呢?”我总得问一问聪恕。

他沉默一会儿。

“聪恕从头到尾在疗养院里。”他终于说。

“我不相信。”非常震惊“已经多久了?”

“七个月,他很好,但是他情愿住疗养院里。”家明苦笑“你或许不知道,他天天写一封信给你…”我抬头。“我一封信也没有收过。”

“没有人为他寄出。”

“谁读那些信?”我问。

“信在勖先生那里。”家明说“只有勖先生知道内容。”

“啊?”

“他收到过我的信吗?”我问“勖先生有没有遣人冒我的笔迹复信给聪恕?”

“聪明的女子。”家明说“‘你的信’由聪憩代笔,约两星期一封。”

“肉麻的内容?”

“不,很关切的内容,维持着距离,兄妹似的。”

“如果只有勖先生看过聪恕的信,聪憩如何作答?”我问。

“他们总有办法。”家明微笑“勖家的人总有办法。”

“聪恕,他真的没事吧?”

“没事。如果他生在贫家,日日朝九晚五地做一份卑微工作,听老板呼来喝去,他将会是全香港最健康的人。”

现在宋家明的刻薄很少用在我的身上。

“聪恕除了作林黛玉状外,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家明说“我很原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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