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是因为愧对我的师父。”偏转了螓首,以澄定的眸眼凝瞅。
四目相对,他没半分怯:“我跪,也是因为愧对我的师父。”
“你没有愧对我。”
“师父的心头忧,做徒儿的本就该分着担、领着受,我没做好,自然是愧对师父,罚跪是应该的,一点都不冤枉。”瞳光坚澈,齐磊不疾不徐地说。
“我的事,我自己负责,你不必担、不必受。”练如滟说得斩钉截铁:“师父是我,我说了就作数,你没愧对我,可以站起来了。”
碍着师徒的这层关系,他就得乖乖听话么?齐磊发出抗议:“不公平!就因为你是师父,我就必须眼睁睁看你跪着,那我呢?谁管我心里怎么想?”
下颚线条绷得紧,他是觉得委屈,但不准备妥协。
“你…”这会儿,是她词穷了,挣扎半天,练如滟幽幽叹了口气,轻轻道:“唉,你以为跪着舒服好玩么?膝头是会疼的,我…我不想你白白受这个苦。”
他就知道!尽管不用温情的方式表现,师父对他,总是百般好!
齐磊的心窝热了,声线沉了:“师父不想小徒试凄,同样地,小徒也不想师父跪得膝头疼呐!”
意绪一转,齐磊突然跪移双膝,从与她并肩转为面面相对。
“你要做什么?”秀眉微颦,她不解。
“我想到法子了呀!”齐磊绽了个朗笑,而后,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师父要是顾忌在小徒面前说心事,那像这样可好?反正,瞧不着我的脸,就暂时别当我是你的徒儿喽!”
霎时间的情漪荡漾平息后,成了沉静深敛的依护。他的肩怀如同连绵无边的海湾,无论她飞到天南还是地北,始终──不离不弃,长伴长随。
练如滟缓缓地合上睫羽,半晌后再扬起时,眶里已蕴了水气。低着嗓,她诉了磨心的苦──
“我应该要恨他的!是他杀了师父,是他解散了绝天门…我应该要恨他的,我以为我会恨他的,可为什么情况不是这样?我从没想过,再见到他时,竟像见着许久不见的兄弟,除了怀念,没有其他,甚至为他这些年的平安感到欢快。我…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绝天门!”
师父和绝天门,曾是她最在意的人与事──什么时候,她变了?
虽是甘心担、愿意受,这样的她,仍是让齐磊一时间慌了手脚。“师父,你、你、你别自责、别难过,这…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不!这是背叛,是背叛啊!”她霍地抬头向他,眼神散乱。
救命呐!平日的灵光怎么这会儿全失踪了?齐磊急着想说些安慰话,却苦思无方──好,一不作、二不休,豁出去了!
“背叛就背叛嘛,有什么大不了!”他说得豪气干云,然后,跪转成正面朝坟的方位,中气十足地嚷喊:“师祖,徒孙齐磊给您磕头!磕完头,就算师祖免了师父的罪。”
“齐磊,你…”纤指扣住他的肘。
“师父,你别拦我。这约,我跟师祖定了。”他挣开阻力,坚定的眸子炯瞪着碑上“关司鹏”三字,字字重烙:“说好,磕完头,你就放了师父!”
长身直上直下,他的额头撞在硬地,砰砰作响,半点儿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