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经理，”再一个急急问：“隆昌的王经理在问我们，下个月五日发的合顺号，是不是铁定在连云港靠一下？”

芊芊到了云间，发现若鸿坐在地上，对着一地的画板画纸发呆，他的脸苍白而憔悴，他的光，像是垂死者的光，空而无神。他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凭吊”一个死去的梅若鸿。他那萧条、悲怆、无助和落寞的神情，上绞痛了芊芊的五脏六腑，她全全心，都为他而痛楚起来。走到他面前，她跪了下去，伸双手握住他的双手：“若鸿，如果你不能适应上班的生活，你就不要再去了！千万别折磨你自己！”他抬看她，中一片悲凉。

“梅经理，”又一个“副理”从外面冲了来，气急败坏的喊：“惨了惨了！这份合约书有问题，报价单上您少写一个零字，十万块的生意变成一万块了！这下赔惨了，怎么办？怎么办”“少写一个零？怎会这样？”若鸿焦烂额的问：“你们送去以前，怎么不校对一下？…”

“你给我回来！回来！”杜世全喊着：“医生说你还要休息，你去哪里？”芊芊早就跑得没踪没影了。杜世全跌坐在沙发里，大声的叹气：“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不可以？”后一个急了：“梅经理，你昨天说可以，张副理已经签去了！”“那，那，那就只好可以了！”他六神无主的。

他大步冲门外，抛下一堆副理面面相觑，他回“云间”去了。这件事，使杜世全气得快发疯了，他回到家里，着脚对芊芊说：“我就不懂，你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一无是的男人？他是数学白痴呀！数目字都不会认！不是少一个零，就是多一个零！他是地理白痴呀！到现在还不知长江线有多少港？他是时间白痴呀…所有船期都不清楚…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智商有问题！”“爹！”芊芊小小声说：“你不要急躁，你要给他时间嘛…”“给他时间？”杜世全咆哮着：“他可不给我时间呀！丢下公司一大堆烂摊，他说不了！连跟我报告一声都没有，人就不见了！我怎样给他时间？”

“失去了绘画，失去了？天空的生活空间，失去了自由自在的时间…我等于已经毁灭了，已经死亡了！芊芊啊…我不明白，这个毁灭了的我，死亡了的我，对于你，还有价值吗？”芊芊被他那样凄苦的语气，吓得冷汗涔涔，发起抖来↓扑过去，一把就把若鸿抱住，痛下决心的喊：“若鸿，你不可以死亡，不可以毁灭！你听着！你画画吧，你去画吧！尽情尽兴的挥洒你的彩笔吧！我绝不让他们再糟蹋你，再残杀你了！”

“若鸿！”芊芊震动的惊喊。

“跟他们说这个没有用，他们不认帐还是不认帐！”

“您说可以，张副理要您签个字…”

“梅经理…”另一个喊。

“对对对！汰旧率，所以，所以…”

“靠一下？好好，就靠一下…”若鸿已经心如麻。

“芊芊啊！”他哀苦的说：“失去了绘画的梅若鸿，实在是一无所有啊！在那间办公厅里，只有一个低能的、无知的梅若鸿，在那儿被各公文，各数目字，各名地名货名，给一刀一刀的‘残杀’掉！”

“梅经理…”一个喊。

顿时间，左一声“梅经理”右一声“梅经理”叫得他心慌意，胆战心惊。他终于再也捺不住，霍地从椅里了起来，大吼着说：“停止！停止！一个都不要说了，我输了！我败了，行吗？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叫‘梅经理’，自从我叫了‘梅经理’以后，我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霉经理’！我统统不了！我不了！我让这个‘霉经理’变成‘没经理’，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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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字？”他大吃一惊，了起来：“我不签字，我再也不要签字！以前，我在我的画上，签了几千几万个名字，每签一次都是骄傲，从没有签任何麻烦…现在，签一个错一个，我不签，不能签…”

“啊…”芊芊惊呼了一声，立即了解到，若鸿必然受挫了，她就担忧得心慌意起来。杜世全还在那儿大篇大篇的数落，她已经听不去了。“我去一下！”她嚷着说：“我看看他去！”说着，她转就往外跑。

“什么？”前一个吼了起来：“怎么可以靠？航程一变，后面全会…”“哦哦哦，”若鸿急说：“那就不可以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