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着爸爸，他的声调神情使我不寒而栗，冷汗濡了我的手心。我嗫嚅着，却说不话来。隔屋里的墙上，传来一阵抓爬的声音，雪姨又在说话了，声调已由咒诅转为哀求：“振华，你开门！你也是人，怎么没有人心哩！你开门，振华！你开门！”我受不住，了起来，正要说话，房门开了，如萍冲了来，看到了我，她愣了愣，就一直走到爸爸面前。她又使我吃了一惊，她苍白得像个鬼，两个大睛像两个黑幽幽的。她站在爸爸面前，浑颤栗，扭着双手，抖着声音说：“爸爸，你饶了他们吧！爸爸！你要死他们了！爸爸！求求你！放了他们吧！求求你！”说着，她哭了起来，无助的用手背拭着泪。接着，她的一矮，就跪了下去，双手抓着爸爸的长衫下摆，噎着，反复的说：“求求你，爸爸！求求你！”“走开！”爸爸冷然的说，彷佛在赶一只小狈：“如萍，你给我远一，如果你有胆量再在半夜里送东西给你母亲吃，我就把你一起关去！”“爸爸！”如萍啜泣着喊：“他们要饿死了！妈妈会饿死了！放他们去吧，爸爸！”看着哀求无效，她忽然一下转过，面对着我，依然跪在地下，拉住我的裙说：“依萍，我求你，你代我说几句吧，我求你！”

我到浑汗直立，雪姨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听清楚，却混杂着绝望、恐怖，和切的愤恨。我了冷气说：“雪姨…怎样了？”“我把她和尔杰关了起来，”爸爸冷冰冰的说：“我要把他们活活饿死！”我打了个冷战，睁大了睛望着爸爸，艰涩的说：“你…你…四天都没有给他们吃东西？”

“唔，”爸爸盯了我一：“当然！我要看着他们死！”

一样无情！我有些迷惘和恍惚了。就在我心境迷惘的时候，一声砰然响发自隔的房间，使我惊了起来。接着从那房里传一阵令人骨悚然的、嘶哑的，像兽类般的咆哮。我定了定神，才辨那居然是雪姨的声音，却早已沙哑得不像人的声音了，正气息咻咻的在咒诅：“陆振华，你是只狗！你是王八养的，你开门，你这个脏狗！”我愕然的看着爸爸，爸爸的牙齿的咬着烟斗，大的烟雾，从他的鼻孔中冒来，笼罩了他的睛和他那冷漠而无动于衷的脸。雪姨的声音继续的飘来，哮着，力竭声嘶的喊着：“陆振华，你没有！你只会关起女人和孩，陆振华，你是狗，一只野狗！疯狗…”

“哦？”爸爸望着我：“你心了？”他的光锐利的盯在我的脸上，看得我心中发。

“唔，你居然也会心！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依萍，你费尽心机，所为何来？现在，我要让你看看我怎样对付这贱人！”“可是，你不能饿死他们，这样是犯法的！”我勉的说，不知是为我自己的“心”找解释，还是真关心爸爸会“犯法。”“犯法？”爸爸掀了掀眉，嗤之以鼻。“犯法就犯法！我杀夫妇，谁得着？”爸爸这句话喊得很响，雪姨显然也听见了，立即，她那沙哑的嗓混杂着哭声嚷了起来：“陆振华，你捉要捉双呀！你有捉一对呀！我偷人是谁看到的？陆振华，你只会听依萍那个娼妇养的胡扯八！陆振华，你没…”爸爸漠然的听着，脸上毫无表情。如萍依然跪在地下哭。雪姨越说声音越哑，越说越无力，也越说越不像话。大概说得太久，得不到回答，她忽然七八糟的哭喊了起来，声音陡的加大了：“陆振华，你这个糟老！你老得路都走不动了，还不许我偷人！你有胆量去和姓魏的打呀，他可以掐断你的脖！你去找他呀！你不敢！你连尔豪都打不过！你这个糟老…”爸爸的眉纠缠了起来，光鸷的了凶光，他闭着嘴，面肌随着雪姨的话而扭曲，嘴角向下扯，样十分凶恶吓人。当雪姨提起了尔豪，他的脸就扭曲得更厉害了。接着，他猛然了起来，对如萍说：“去叫你母亲闭嘴，否则我要她的命！”

如萍跪在地下索索发抖，一句话也说不来。雪姨仍然在咒骂不停，爸爸拧眉竖目了好几秒钟，然后，他拉开了他书桌右手的第一个屉，从里面取了一样东西，我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那是把黑黝黝的手枪！这手抢对我并不陌生，它是左手枪，曾追随爸爸数十年之久。如萍发狂的喊了一声，就对爸爸扑过去，我也于本能的叫了一声：“爸爸，不要用枪！”大概是听到了“枪”字，雪姨的咒骂声蓦的停止了。爸爸直的站在桌前面，杀气腾腾，那支手枪静静的躺在桌面上。空气凝住了一会儿，雪姨连一声音都没有了，片刻之后，爸爸放松了眉，把那支枪推远了些，坐回到椅里。我松了气，爸爸对如萍皱皱眉，冷然的说：“如萍！你去！我要和依萍谈话！”

我不安的挣脱了如萍，走到一边去，如萍用手蒙住了脸，大哭起来。我咬咬牙，说：“爸爸，你就放他们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