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完全看不见了，我回过来，这才看到阿兰正提着个小包袱，站在我后，看到我回。她扭着，一金牙，咧着嘴皱着眉说：“小，我不啦，我要回家啦！”

顿时间，我觉得背脊发麻，额上冷汗涔涔了。

是的“尘归尘，土归土，灰归灰。”这就是生命，来自虚无，又返回虚无。二十四年，她给这世界留下了些什么？现在，就这样一语不发的去了，像尘、像土、像灰！她再也不会悲哀了，再也不会为获得和失去而伤心难过了。如萍，她到底了件厉害的事，她用她的死对我和书桓了最后的无声的抗议。在她活着的时候，她从不敢对我正面说什么…而今，她去了！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我听明白了，她想辞工不，但是，这里只剩下爸爸一个老人，她是离不开下人服侍的，于是，我振作了一下说：“阿兰，你现在不能走！”

何书桓上了殡仪馆的车，跟着车走了。我望着那车所卷起的尘土，好半天，都不知之所在，模模糊糊的，我竟莫名其妙的想起基督徒葬礼时用的祷辞：“尘归尘、土归土、灰归灰。”

爸爸看了他一，没有说话，我也一语不发。于是何书桓走了大门。没一会儿，他打完电话回来了，又落坐在原来的位上，伸手再取了一支烟。我望着那一缕青烟，在室内袅袅升腾，再缓缓扩散，心中空虚得如一无所有。咬了嘴，我希望我能痛哭一场，可是我的咙堵着，什么声音都发不来。殡仪馆的人来了，一切仰仗何书桓照应，我和爸爸都痪在沙发中，一动也不动。没多久，他们把如萍用担架抬了来，尸上蒙了一块白布。我颤栗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跟着担架冲到大门。何书桓扶着门站在那儿，望着担架被抬上车，他低低的，自言自语的说：“一个善良而无辜的女孩。”他摇摇，咙哽的吐四个字：“死得冤枉！”我靠着门，心中惶无所据，一不情愿相信这是事实的情绪抓住了我，或者我会在下一分钟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这一切不过是个荒诞无稽的恶梦。这一定不会是事实，一定不会！何书桓看了我一，说：“殡仪馆的事给我吧，你去照顾你父亲。”他望着那辆殡仪馆的黑车，脸上浮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睛里涌上一泪，幽幽的说：“我昨天才对她说过，希望我能为她一事情…没想到，今天竟由我来护送她到殡仪馆，我为她的事，居然是她在人生所该的最后一件。”

一阵低沉哀

“我不啦！”阿兰恐惧的望了望那幢房：“大小死得好怕人，我不啦！”“阿兰，你一定要，现在只有老爷一个人了，工作很简单，你好好，我加你工钱！”

我的思想还在如萍上，瞪着她，我本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又扭了一下说：“我不啦！小，这个月的工钱还没有给我！”

警员们和法医都走了之后，室内突然变得可怕的空旷和寂寞起来。阿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四周寂静如死。我和爸爸都呆愣愣的坐着，谁也无法开。好半天，何书桓从走廊里不稳的走了来，他径直走到茶几旁边，在烟盒里取一支烟，我知他是不烟的，这只是他想镇定自己而已，他坐沙发里，燃着了烟，猛了一，他并没有呛咳，只是脸苍白得很。就这样，我们三人坐在客厅中，各人想着各人的，沉默得一如空气都凝住了。而后面屋里，一尸正横陈着。何书桓的那支烟完了，烟烧了他的手，他抛下烟，突然站起来说：“我去打电话给殡仪馆！”

好不容易，我总算又把阿兰安抚住了。看着她提着小包袱走回下房里，我松了一气。沿着院里的泥路，我拖着滞重的脚步，走向客厅。当我推开客厅的玻璃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又空又冷的沉寂，大厅里寂寂无声，爸爸依然像个塑像一样坐在那儿。我停住，巡视着这幢房，这里面曾经挤满了人，曾经充满了笑语喧哗，我似乎还能听到梦萍在这儿听门音乐，尔杰在着车铃，如萍弯着腰抚小蓓蓓，还有雪姨在那儿笑…短短的半年之间，这里的人走的走了，死的死了，只留下一个孤单的老爸爸，我呆立着，脑中昏昏蒙蒙，前迷迷茫茫，四周的白墙都在我前旋转，似乎有几百个庞大的声音在我边震，我甩甩，想清楚耳边的声音，于是，那冲击回的各杂声汇合成为一个，一个森冷而沉的响声：“是你！陆依萍！是你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