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不赞成的光盯着他。

“但是，”他压低了声音：“你告诉我的，他不会活很久了！你难不认识我那两个哥哥？等到父亲归天，我也就该走了！目前，我只是回家陪伴老父，让他能…”他低语：“愉快的度过这最后的一段时间。”

他盯住她。

“何必再解释？”耿若尘皱起眉，鲁莽的打断了她：“你是对的！我那些象画烂透了！连象都还没学到家，却要去画象！你猜为什幺？因为买画的人十个有八个不懂得画，因为我画得容易，脱手也容易！那不是我的事业，只是我谋生的工而已。”

“是的，”她笑应着：“然后给你打针！”

”他严肃的。“我曾经在外面狼了四年，这四年，我消沉，我堕落，我颓废，我怨天尤人，我愤世嫉俗，我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举世皆我的敌人…”他耸耸肩。“我不知你懂不懂这心情？”

“嗨，爸爸！”耿若尘愉快的叫：“昨晚睡得好吗？”

“为什幺？”

“我们有很多谈不完的材料，不是吗？”老人问。

“我还不知，”他犹疑的说：“我想，我不会在风雨园停留很久…”

“像我父亲说的，只要我安心任何事，我都会得很好！”她的望着他。

“因为她已名有主，一个医生，Ｘ光科的，相当不错的一个年轻人！”

“慢慢来吧，”她说：“我不认为你父亲只需要你的‘陪伴’，他更需要的，是他生命的延续，与他事业的延续！”

“我不懂你的意思。”

“嗨！”她挑了眉：“我仿佛记得，你昨天才答应了你父亲，从此，你不再狼了。”

“是的，”江雨薇把夹克还给耿若尘，呵了呵冻僵了的双手。“这天气说冷就冷了，今天起码比昨天低了十度。”她看着老人：“你应该多穿！”

“可是，你如果安心画，你可以画得很好！”“你又说对了！”他歪歪，仍然带着他那骄傲的气质。

“很好，”老人说，锐利的看着他们。他的气良好而神情愉快。“外面在下雨吗？”

他咬住嘴，沉思了一会儿。

“四年中，我从来没有振作过，我过一天算一天，过一月算一月，过一年算一年，我懒得去工作，懒得找职业，我的生活，只靠写写骂人文章，或者，画画‘只放在中山北路三画廊里骗骗外国人’的烂画！”

雹若尘凝视着他父亲：“我永远记得冬夜里，和你坐在炉前谈天的情况！每次总是谈到三更半夜！”

真的，雨丝已经加大了，那寒风在脸上，尤其显得凛冽。江雨薇拉了耿若尘的夹克，她说：“我们跑去吧！”

“或者，以后你会懂。”她笑笑，又打了个嚏。

老人的注视着儿。

“你倒是应该先去把发！”老人微笑的说。

江雨薇带着针葯下楼来的时候，炉里已生起了一炉熊熊的炉火，那火光把白的地毯都映照成了粉红，老人坐在炉边，耿若尘拿着火钳在拨火，一面和老人低语着什幺，两人都在微笑着，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上，燃

“别转她的念，若尘。”他静静的说。

她跑上楼去，轻盈得像一只小燕。耿若尘的光不能不追着她，当她消失在楼梯之后，耿若尘掉过来，望着他的父亲。

他们跑过了小径，穿过了园，绕过了池，一下冲屋里。一屋，江雨薇就慌忙收住了步，因为，耿克毅正安静的坐在沙发中，面对着他们。

她再一次脸红。

“我想，我懂的。”她说，想起父亲刚死的那段日，债主的，世人的嘲笑，弟三人的孤苦无依…那时，自己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觉得命运乖蹇，举世皆敌？所幸的，是那时自己必须站起来照顾两个弟弟，没有时间来怨天尤人，否则，焉知自己不会成为一个小太妹？

他猛的惊觉过来：“嗨，”他叫着说：“虽然你是特别护士，但我看你并不见得会照顾自己呵！瞧，你的发都要滴下来了！”他脱下自己的夹克，披在她的肩上。“雨大起来了，我们该屋里去了！”

“哦！”耿若尘沉了一下，轻咬着嘴，忽然摔了摔：“哎，天气真的冷了，不是吗？”他抬了声音：“我去找老李，把炉生起来。噢，”他望望那炉：“烟囱还通吧？”

“这以后，你又预备什幺呢？”

“通的！”

“我不以为什幺，”她打断他，一阵寒意袭来，她猛的打了个嚏。“我只是觉得，你一辈摆脱不掉你的骄傲，当你的理智与骄傲相冲突的时候，你永远选择后者，而放弃前者。”

“别提了！”她说：“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我那时是安心想气你，事实上，你的画并不那样恶劣…”

“她是个很奇妙的女人，不是吗？”耿若尘说。

“哦，”他惊愕的：“你以为我可能…”

雹若尘微笑的了，一转跑去找老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