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俊朗如阳光般灿烂的冯二少爷。
一个陌生的夜行者,黑色的长衫帽子,初夏的时节,他的脸上扣着口罩。陌生的装束让阿诚害怕却没有让他退缩,他必须弄清楚这个奇怪的人是不是少爷!
阿诚咬紧嘴唇鼓足勇气撒开脚步,在人影隐没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冲了过去,并抓住了门后的手。
“少爷?”他轻声叫着。
夜行者显然被阿诚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就镇定下来:“阿诚,你怎么还没有睡?”
这当然是冯宣仁,他惊讶地看着紧抓自己的少年。
“少爷,真是你。”阿诚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当然是我,”冯宣仁一定是笑了,犀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睡傻啦?”他拉过少年让两人躲入建筑物的阴影中,并转手把门带上。
街上冷清,远处有星点犬吠。
“少爷…”阿诚盯着眼前的人开始语无伦次“少爷,你要去哪儿…你这身打扮…”心头涌上来的不安正在咀嚼胆量,他紧张地再次攫住少爷的衣袖。
“唉,我跟你怎么说来着,一会儿又忘了吗,”冯宣仁温和地抚了抚他的头发,语气却强硬的命令“快回去睡觉,不要多问,记得把门掩紧。”说完,抽出袖子人欲走。
“少爷,我…我跟你一起去吧。”阿诚没来由地固执,伸手又扯住了他的袖子。
“不行,”冯宣仁一口回绝,他很是焦急,连忙拉回自己的袖子“快回去,当心被人瞧见!”
“不…少爷我…那我等到你回来,给你候着门…”阿诚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只想留住少爷的脚步。
冯宣仁向前快走几步,忽然又回过头:“快去睡觉。”然后向他挥了一下手就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一片漆黑,修长的身影被夜色吞噬,阿诚呆呆地伫立着不知道怎么办。
才愣没几分钟,一辆黑色的洋车从巷中驶出,直冲向街上,在车灯和街灯光晕的交错下,阿诚恍然间仿佛看到少爷就在车上。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阿诚被巨大的恐慌给揪住了心脏,他撒开腿跟着汽车狂奔起来,拖着的鞋子在奔跑中脱离了脚,阿诚没有知觉,光着脚丫在青石板的路上死命地追着,直追到街头时,车已经驶入夜幕失去踪影。
怎么可能追得上?!无奈之下慢慢地收住脚步,气喘和心跳在自己耳边夸张地发出巨响,阿诚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他怕自己一放手就要失声呼喊出来:少爷!
车内的人并不是没有看到少年追逐车子的身影,但他不能让车停下来。瘦小的身影停止在最后一盏街灯的光晕里,随着汽车的驶动很快地从视线中消失,冯宣仁始终向后注视着,有种无法明了的感觉堵在心口,闷闷的。
“那个小子是谁?”车厢内的有人问。
“家里的…下人。”冯宣仁摘下口罩,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可靠吗?”问话的人有点疑惑。
“绝对…没问题。”他慎重地向同伙保证着自己都无法了解的信任。
“嗯。今晚应该不会出错了,只要事情成功,我们就少了一大阻碍。”有人把手中的东西用袖子管擦了擦。
“说真的,冯组长,要不是今晚对付的人比较麻烦人手又抽不出来,真不应该劳你驾的。”坐在旁边的人拍着冯宣仁的肩膀。
“怎么能这么说,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的兄弟,这种困难的时候,工作哪能分开得这么清楚?!”
众人互相展颜一笑。
冯宣仁重新把口罩戴上,右手伸进口袋,掏了件家伙出来,一支手枪。
车在街巷里悄然穿行,两旁景物徐徐后退。车厢内沉默一片,有半阖眼睑假寐,有低头沉思,有边抽烟边顾盼风景,但大抵是表情冷峻心里紧张着。
冯宣仁的指尖在细细摩挲着手里枪支托把上的刻纹,他闭着眼,心头浮现的却是映入眼帘的最后画面。
少爷,他仿佛听见他在喊。可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按了按额头,尽力把那个画面从脑海中挤出去。
阿诚从来不知道夜竟有这么长。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的等待,他不敢合一下眼,努力地听着门外的声音,哪怕是一丁点儿,也足够让他坐起身来冲出门外。
可惜他始终没有等到少爷的归来,如此来回地折腾,终于抵不住疲惫,昏昏睡去,直至天明。
*****
翌日,冯老爷的书房。
“啪——”一叠报纸被扔在了书桌上,冯老爷皱紧眉头,用烟斗敲了敲版面的巨大标语,对站在旁边的大儿子说:“你看,出事了!”
儿子看了一眼标语:惊天血案!内政局特派专员顾浦平先生昨日被枪杀于百乐酒店。
“顾专员?!”连忙拿起报纸往下读起来。
“顾浦平这次专门来负责肃清乱党分子,想不到丢了性命。”冯老爷叼起烟斗叹喟着。
“他做事过狠了点,前几月前不是关押了一批乱党,听说都被他毙了。”
冯老爷点了点头,静默半晌:“不会这么简单…”忽然想到什么,问:“宣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