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醉酒的她，发脾气的她、服下药的她，总是穿着红鞋。

“这么明显。”

她见我应允，飘然而去。

她笑，小女孩神情不复存在，换之得是一个狡(黑吉)的表情“请我吃饭，我告诉你。”

“别扫兴。”

她这年纪的玩女本不分轻重，谁托她重任，谁活该倒霉。

拉开鞋柜，全是红鞋，低低、浅浅，起码有一百双，新净得很，款式比鞋店还齐全。

并且我想看看她到底有几双红鞋。

我说下去：“天赋本钱固然重要，也得用功去，凡事要持之以恒，断不能每行只三个月六个月，换来换去，最终的损失是你自己，时间最宝贵。”

她抚摸一双双鞋“我小得时候，想要一双新鞋，只八块钱，父亲，母亲，哥哥，嫂嫂，全不理睬我，那甚至不是双红鞋，我太失望了。”

“我不怕。”

我委实好奇“为什么？”

她仰起，很不兴的走开。

我认得她的面孔，她也认得我。

“所以你买下这么多红鞋？”

我只会笑，一切在意料中。

所再见她，十分意外。

“你认为我可以模特吗。”她问。

白天没事，晚上更疯狂，天天舞到夜，不同的男伴，不同的场合，丽的衣裳，豪华的排场，无论如何，她仍持着红鞋。

她冷冷的笑：“这么说来，你不肯收录我？”

她斟酒给我。

什么？大吃一惊，历尽沧桑，才十八岁。真要命，她还有得玩的。

“你真是个小孩。”我说：“人生中除了丽的鞋，还有许多其它的东西。”

一有黑面网的帽，突一双大睛，灵灵，一黑洋装，贴剪裁，我喝一生采。

这时电梯门已经打开，再拒绝便小家气，我只得。

我问：“你有没有其它颜的鞋？”

我摇摇。

“那么我请你，”她说“明天晚上八时，在我家。”她给我一张卡片。

“嗨。”她说。

“我们知。”我说。

“来，看我的鞋。”

“到三十八也不怕？”

她仍然笑咪咪“他买的那些，已经旧了，全扔掉了，我这些鞋，没有一双，是超过一年的。”

她取金烟盒，起一只长烟，一。

足上仍是红鞋。

我不收她，自有别家模特中心趋之若鸿，视她为牌。

“你自己也不太坏。”她说。

我问：“有多少双，是尊尼买的？”

我自问定力尚够。

一次在私人会所的电梯中，我们窄路相逢。

一下红鞋儿便黑名单。

我转过来问她：“你打算一辈如此？”

她斜斜倚在柜门边，媚的说：“我的鞋，永远不脏，我的脚，永远踏在地毯上，它们不是用来走路，而是用来舞。”

“是的，一共一百十八双。”

她一怔，随即笑说：“你注意到了。”

她住在一所豪华住宅内，面积起码一千平方米，真是不可思议，且有两个女佣服待她。

我没有带上去，亦没有糖。

“待你定再说吧。”

气得客暴如雷，发誓永不录用。

尽她风情万的样，其实只得十八岁，尚未成年。

都市里尽是这样的女，到底背后是些什么财阀支持她们？

“不，”她固执的说：“我不能让一双鞋使我失望。”

我温和的说：“生活中避不过失望，你应该知。”

“很漂亮的鞋，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为什么？”

三正的约会，摄影师白等到四，人影都不见，到找她，她却还在家中睡觉，好不容易把她请来，她大小发没洗，衣裳没换，妆也不化，时间已经五钟，太落山，光都没有了。

红舞鞋。

“我红鞋。”

不到几个星期，便叫苦连天，红鞋儿一工作观念都没有。

噫。

“我没有胆。”

“有什么不好？”

是她先过来同我打招呼。多个月不见，她脸上的婴儿全减掉了，于是睛更好，眉更，人也成熟得多。

我微笑“这是一门很艰苦的行业，任何一行都是要经过挣扎的，包括为人妻再内。”

“一辈是很长的事，你今年才十八岁，言之过早。”

谁在供养她？

她略微不悦。

我问人：“她到底有几岁？”

她不气，笑说：“你让我一步一步来呀。”

“十八。”他们说。

“得很。”我说。

先是留意到一双玫瑰红的（京，兽字旁）跟鞋，接着是黑鱼网袜，圆的小，修长的大，衬着极短的裙。

她答：“没有，我不穿杂鞋，只有红。”

她很熟络的同我说：“我离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