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耿信涤走在回家的路上，步子轻缓，神思飘忽。

昨天常朗回家了。他没说去哪里，可是她知dao他一定是回家了。因为他回来的时候，脸se难看极了，一进门，他就把她搂在怀里，把tou垂在了她的肩上。高大的shen材竟然像是要垮掉似的。

模模糊糊地，她听见他说：“我只剩下你了，杏儿。我只剩下你了！”

就在那时间，她知dao，她完了。

拖着步子，她怎么也提不起jing1神来。尽guan今天的课很少，也不用去打工，她却gan到很累，jing1神萎顿。

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站在巷口，也就是她家的门口。一shen裁剪得ti的衣ku，朴素、大方，静静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耿信涤走过去：“夫人，请问您找谁？”她模糊地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那女人转过shen来。

耿信涤顿gan血ye凝在了血guan中，瞬间便丧失了语言功能。她看到那妇人脸上一双恬静的yan睛正仔细地打量着她，那双yan睛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你好。”mei妇人开口了，chun边一个微笑，这微笑她更熟悉，在过去的暗淡日子中，正是那双yan睛和这个笑容指引她走chu迷途。耿信涤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她gen本说不chu话来。

“我想，我正是找你。”

好不容易，她困难地chu声：“请问您是…”

mei妇人神se不改，微笑依然：“我是常朗的母亲，常淑青。”

耿信涤默默地冲了一杯茶，端给常淑青：“沈夫人。”

mei妇人ma上打断她：“叫我伯母。”接过茶，她轻闻了一下，笑了“哦，好香！”

耿信涤想着，常朗有个很mei丽的母亲，而且还是一个很平易近人的母亲。但是她仍没有抱任何幻想，可以指望常淑青能够接纳常朗和她“同居”的事实。

她垂着双手，无言地坐在常淑青的对面，默默地打量着她。

她年轻时一定是个mei女！弯弯的眉mao如梦如幻，双瞳似翦如月，小巧的鼻子和总是翘翘地挂着微笑的嘴chun。难怪常朗会那么chu众，他遗传了她母亲明亮的yan睛和动人的笑容。

现在，那双清澈又明亮的yan睛正悄悄地注视着她。察觉到了常淑青的目光，耿信涤立刻低下了tou。她不敢看，她怕那双类似常朗的yan睛会liulouchu责备和怨恨，她只是默默等待着审判。

常淑青呷了一口茶，开始环视四周。

耿信涤更是惭愧万分。她会怎么想呢？她jiao生惯养、宝贝万分的儿子，如今寄宿在一间破旧的十平方小屋里，并且，还是同一个落魄的女大学生？

“你把他照顾得很好，看来他离开家后的日子过得很快乐。”

耿信涤不敢相信地抬起tou。她在说什么？

“以前的朗朗太单纯了，我总是担心他会受人欺负。现在他成长了许多，我该谢谢你。”常淑青放下茶杯，诚恳地说。

“伯母，你…不怪我？”她嗫嚅着说。

“哦，”常淑青笑了笑“我该怪你什么？”

“是我让他离开家的，也是我让他和家人不愉快…”她内疚的心中充满了罪恶gan。她忽然惊觉自己zuo了什么，她正在毁掉一个青年的大好前途！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常淑青从不是不讲理的人“朗朗的父亲、我、盈盈和他自己都有错，不能把责任全推在你shen上。”

“可是，可是…”罪恶gan的负重让她gan到chuan不上气来。常朗母亲的宽容，和沈常盈当初的气急败坏形成极大的反差。

“是不是常朗和你们又发生不愉快的事了？”她猛然想起“为了我？”既然事情已经如此明显地摆在面前，她也就坦率地问了。

常淑青显然为她的直接稍gan吃惊，但是chun边恬静的笑容并未消失：“他很执着，可是他爸爸也很固执，会有些争执是难免的。况且朗朗也不小了，他们意见不合而已…”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耿信涤打断了：“对不起，伯母，请听我说。”她shenxi了一口气“我想我知dao该怎么zuo了。”她咬了咬牙“我会离开他。”

不想常淑青摇了摇tou，说：“不，耿小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她把耿信涤的双手合拢起来，轻轻握住“我很喜huan你。朗朗的爸爸虽然很固执，但我会说服他的。”

耿信涤立刻gan到了一阵暖liu，从手掌心一直上传达到她的shen心shenchu1。在这亲昵的一瞬间，她竟有着被人疼爱的gan觉，就像是被她早逝的母亲疼爱着。不同的是，一zhong凝重又关切的情愫伴着温暖也传达给了她。

常淑青凝望着她迷茫的yan睛，轻柔地说：“请你，让我的儿子幸福吧。”

她心中顿时一震。在这句情shen意切的恳求中，她听chu了太多的情gan。她可以gan受到常朗的母亲有多么爱他！为了让儿子的情gan圆满，她甚至毫无保留、毫无条件地把同样的爱也给予了常朗所爱的人！决心为她的存在与常朗的父亲据理力争…

耿信涤一动不动地呆坐在渐渐暗下来的小房里，内心却风起云变波涛汹涌。她默默地将yan睛闭上，仍然陷在常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