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山贼,日子或许是苦了点,可至少是自由的吧?”能离开凤府,也是美事一桩。
“可是…”
“怎么,你是怕到时老爷夫人要你陪嫁,得跟我一起进贼窟?”凤语笺打趣地问道。
“什、什么话!就算是死,奴婢也要跟小姐一块儿。”巧儿皱著眉嚷嚷。
“谁要你死了?你啊…”她笑着打断她。“要是真为我抱不平,那我交代你的事可要帮我办妥。”
“那当然!夫人每次问奴婢说您心情如何,我都同她说‘小姐都坐在窗边,迳自垂泪’之类的话。”
“还有啊,以后你上街去,有听著什么关于钗凤山山贼的事儿,回来一定要告诉我。”她叮嘱著。
“小姐…奴婢怎觉得您好像十分雀跃啊?”
凤语笺微笑,没再答腔,再度将脸蛋埋入书中。
山贼…山贼好啊,再怎样也比这奸诈狡猾的官宦人家强。贼还重义气呢!哪像这些当官的、为商的,一肚子坏水,只懂得算计他人?
布衣粗食的生活压根儿吓不了她,她幼时跟著爹娘不也是在山上生活吗?叔父在外头要怎说是他的事儿,婶娘和堂姐们要怎么笑她也随她们去。
她还盼著十六岁快快到来呢!
透过巧儿,她听了不少有关钗凤山的事儿。它的美、它的凶险…
当然,还听说了一些她未来夫婿的事。
有人说他是头凶猛的野兽、杀人不眨眼,不时领著他的手下抢夺路过的商队,面对那些重金聘来的护卫,可从来没输过;也有人说,他长得十分俊美,足以令所有的女人倾倒…
那颗怀著期盼的少女心让她开始想像他的模样…粗犷的脸蛋、高大的身材、低嗄的嗓音、炯炯有神的目光…哎,希望他会待她不错…
对未来的种种瑰丽期盼,给予她悲郁的生活些微色彩,也抹去了她简陋婚事的悲哀…除了几只鸡鸭,她没有其他嫁妆、没有陪嫁的丫头,轿夫们将轿子抬到山脚下便走了,让她一个人待在轿里,等著山上的人来接她。只要她描绘著她日后的生活,这些对待、这些羞辱…都不足以对她造成伤害。
但…当那一日,当她待在新房里,端坐在床上,等了一整夜却等不著她的夫婿…那颗本因娇羞、期盼、而忐忑跳动的心,渐渐死了。
她想起在叔父家中多年来的委屈、想起失去父母的寂寞…她太贪心了吗?她只想求一个能容得下她的地方、求一个在意她的人…
她果真是太天真了,是吧?竟想着那些不可能成真的事、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愚蠢!
她不过是换了张床、换了个给她冷眼看的人…这或许就是她的命,合该遭人践踏,她不该再妄求其他…
她握紧了手掌下的红裙、她的嫁衣…觉得有些冷…
过了几个时辰了?
她觉得腰有些疼、脚有些麻、鼻尖…有些酸,可那仅存的傲气不允许她稍有动作,更不许她流泪。她什么都没了,就剩下这自尊是她可掌握的…
可…又能掌握多久呢?
不知又过了多久,鸡啼了、日光洒进屋内…她听见外头有些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