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庾山为文，用字不检，一篇之内，前后叠。今人虽无其妙，也无此玻宋之问以土谋人佳句，试看佳句何如？王《滕王阁序》最传诵者，为落霞秋一联，然亦不过写景而已。”

南湘：“我们今日作何消遣？你看天也晴了，去年是初六日，我记得是仲清泰山的生日，那日所以仲清没有能来。今年竟都不在坐。”

南湘：“只怕还有八面风呢。”玉也笑了，琴仙：“你看那个鲤鱼好不有趣，他一个独自摆尾而去。”玉：“你试看转来不转来？”琴仙：“未必能转来了。”

自有南湘的家人引，知主人在秋榭，便从山边小径抄练秋阁前，下了船。这个船是天天有人伺候的，不须找人桨。双桨分开，哑哑轧扎的，从莲萍菱芡中去，见白鹭横飞，绿杨倒挂，已觉妙不可言。

玉：“你也把他们太薄了。”金粟：“他们的文章诗赋，倒合古时候的格调，也是有本而来。”南湘：“什么格调？”金粟笑：“《清平调》，不是太白先生遗下来的？”玉：“这《清平调》三字甚合。”

玉：“我心上想他，他也就顺了我的心。这是天从人愿。”琴仙对着玉笑了一笑。南湘叫摆过酒来，家童摆好了，金粟：“庾香、玉侬过来喝一杯罢。”

又：“玉侬两三天就要走了，今日庾香应当怎样，也应大家叙个痛快，这一别不知几年再见呢。”

琴仙：“落劫也太多，有落在里的，有落在溷里的。若落在里的还好，到底净些。既然落了下来，倒也是他归结之所了。”

南湘：“只怕还有些清而不平，平而不清的。”金粟：·“文章之妙，在各人领略，究竟也无甚凭据。

琴仙仰首看天，：“只怕有横风来散他。”玉：“那边有横风来得散，难这边没有横风来合他？”琴仙笑：“那就要四面风才能。”

琴仙：“若依着时令，只可改作：‘我乘龙归去，只恐珠贝阙，不胜寒。’”南湘赞：“改得好。教我们馆中朋友改这一句，定想不到‘’字，必改个‘低’字。”玉、金粟大笑。

穿过了红桥，望见秋榭边，靠着一个龙舟，今日却未装满，恐天要下雨，只装了几层油绸蜡绢。到了榭阑边，已见琴仙靠在第二层栏，望见他们来，在上面微笑。

下面栏前有几个书童站着，金粟、玉上了岸，了第一层，听得楼上叮叮？的响，又听得南湘朗东坡的《调歌》：“我乘风归去，只恐琼楼玉宇，不胜寒。”

？的一声，像把个玻璃钵击碎了，遂狂笑来。金粟笑：“何狂，悲歌击节？”南湘见金粟等来，益发大笑。金粟：“此是端午，又非中秋，忽然念那《调歌》什么？”南湘：“我因看这副对，不觉击节起来。”

玉也与琴仙并坐，靠在一个窗里，慢慢的到桥边，只见一群鸭从桥里过来，琴仙：“你看这鸭是一群同着走，倒没有一个离群的。”

玉心里默祷：“鲤鱼你若能游转来，玉侬也就能转来，你须顺我的心。”那鱼真又转来，一直挨着船过去了，玉喜：“何如？我要他转来他就转来了。”琴仙：“你怎样的叫他转来？”

玉、琴仙听了，都觉凄然，几乎堕泪。琴仙：“我们何不下船去坐坐。一面走，一面看，比这阁倒还好些。”玉：“果然船里好。”

玉：“‘似曾相识燕归来’，不是就是去年的么？”琴仙：“‘无可奈何落去’呢？难落还会上枝么？”玉：“落重开也是一样。不过暂时落劫罢了。”

带了书童，坐车到怡园。

玉：“人生在世，倒没有这些类快活，毫无拘束。”南湘对着金粟微笑，金粟，听着他们讲话。玉：“人生离合也没有什么一定，你看天上的云，总是望一边去的。你不见今日是两来的云，东边的会遇着西边的么？”

玉：“谈也是这样，亦只两天半了，就算再叙两次，还只好算一天。”琴仙一红，斜靠着船窗，看那池中的燕飞来飞去，掠那面的浮萍，即说：“这个燕今年去了，明年还会回来么？”

南湘：“我们就下船去，我备了几样酒果，船里去谈，一发有趣。”说着都下船来。南湘叫书童带了笔研，又把酒肴也摆下船来，动双桨。南湘：“庾香、玉侬何以不开谈谈？再隔两天就谈不成了。”

玉：“怎么不会来？保这两个燕明年又在这里了。”金粟笑：“何以拿得这样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