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芳见他十指尖尖，了银甲，就接了放下，：“请三叫我的名，谢老太太的赏。”三答应了。

蕙芳也闻得三之名，收拾过潘三，想是个伶俐人，也想见见他，问他怎样收拾的。便与航说了。

一日，赶车的周小三与蕙芳说起他的三，情愿来伺候老太太，又夸奖他三细细件件皆能，还会衣写算，针线活计是不用说了。

蕙芳虽然碰了个钉，见他还没有什么恼，尚是笑了两笑，也还放心，然终悔自己失言，这事原不该问他。蕙芳回去了以后，来了两次，没有见着三。

老太太常给蕙芳东西，叫三送来，三未见航时，小三也没有对他讲过，当他不过寻常相貌。及见了那样的风潇洒，如金如玉，那怜才貌之心，人人一样，自然格外尽心。

便笑盈盈的走近一步，叫了一声：“三！我有一句话要问你，又怕你要恼，不知好问不好问？”

再见了蕙芳的人才，觉得自己比起来，竟差得多远，心里反觉自愧。偶然与他说句话，分外兴，所以待蕙芳殷勤之，更是不同。见了几回，也熟识了。

隔一天还要外半日，去找那些赶车、碓米、挑煤的孤汉解个闷儿。就见了航，也要偷瞧一。航如何看得惯这些东西，不到半月都撵掉了，又买了两个丫，十二三岁，也是三等货。

蕙芳也带着笑，回叫了一声“三！”三：“这是老太太给你的。”说着，将碟送到蕙芳手边。

三微微笑：“什么话好问不好问？”蕙芳又陪着笑：“我知三是个女中豪杰，把那潘三收拾得快，是真有的事么？”

发髻上罩着个尾冠，扎着，松松的似两个布袋，倒得一纸，走起路来腰掀蹶，好不难看，且专门内外搬是非，四下里调唆，不是说这个作贼，就是说那个偷汉。

把蕙芳打量一番，蕙芳便起潘三的事，想要问他，却又不敢。三慧一观，已瞧蕙芳像要问他什么，便呆呆的看着蕙芳，等他问来。蕙芳被他不转的看着，倒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想：“我看他这个光景，就问了他，他也未必怪我。”

每一使唤他，他就装聋哑的腆着大肚，摆开八字脚，穿着薄底鞋，着关东烟，去找那些火夫打杂的，大哥长，大爷短，嘻嘻哈哈，坐在厨房土炕上，挤在人堆里，要他说笑个尽兴。

那知京里这些老婆，是一万个里拣不一个好的来。一日雇了两个来，都是京东妇人，四十来岁，一个麻脸似蜂窝一样。

蕙芳自此以后，也看没有恼他的意思了，却说航要续弦，选择清门之语，传苏侯耳内，正合他意。

便和颜相待，命他去叩见老太太。田老夫人一见三，甚是喜，更兼三千伶百俐，无一样伺候不到。不但田老夫人，连航与蕙芳上，也很用心。菜来，比京城里的厨了十几倍。

举荐他来，航不好推辞，一应允。这三因收拾潘三之后，心上也有些惧怕潘三要来报仇，故此小三在家，闲了两三个月，才得了这个门。

三听了，脸上一红，低低的“啐”了一声，带着笑转便走，又：“我你问什么，谁又认得潘三？是那里听来的话？”

一日，蕙芳又来，航未回，在书房闲坐，听得三脚步声在他门前过，急来望时，见三到二门叫小三说话。说了话来，蕙芳意招陪他几句，见他底了，当不看见。及走过了书房门，又回转脸来，却正与蕙芳四目相对，三低鬟一笑而去。

后又见航了状元，老太太来了，也没有个中意的人伺候，所以想把他三带，也便当些，省得一个少妇孤零零的住在外面，没有照应。

也不过是想掩他自己的丑。每每人家骨不和，多因此辈所使。内有一个更觉奇怪，沙盆大的脸，缸大的肚，伺候了老太太一顿饭，便一样事都不肯。

走到帘边，那枝银挖耳得本长，抓着帘，落下地来，回转脸来，又是一笑，拾起在上，急急的去了。

这日三收拾来，打扮得不村不俏，薄施香粉，淡扫蛾眉，鬓边簪一朵榴，穿了一件月布衫，加个夹背心，绿绸，翘然三寸弓鞋，细腰如杵。见航，叩了。航一见，大为失惊，以为周小三的媳妇，自然是笨的，再不料如枝一般。

一日，航不在家，蕙芳独坐在书房里。老太太知蕙芳来了，便叫三送心来，三托了碟，到书房门，先咳嗽了一声，然后来，笑容满面的叫了一声：“苏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