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坐在那里，用那只没有手的手拭过自己的额，仿佛想拭去什么东西，只觉得手指与额都是冰凉的，仿佛有冷汗。

两双鞋摆在那里，江西将原来的那双又试了试，还是觉得踏去太松，可是六号的那双本不能穿，中间却没有码号了。

科技已经如此昌明，几乎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哪怕在遥远的大洋彼岸，都可以被GPS的卫星找到。

车第三次熄火。

孟和平说：“要不就买这双吧，松一不要。”

江西似笑非笑：“我愿意要。”

店员小只是好脾气地笑：“阮小一直知我们的规矩，这是明年季的新款，刚刚上架，所以只能九五折，您有白金卡才可以有这个价格呢，您是知的，要不是我们会员的话都是原价，连九九折都没有。”

去买鞋，名店的店员半跪在地板上，将样鞋一一比对给江西看，很漂亮的意大利小鞋，有致的镂与细碎的晶，散发着熟革特有的质膻香。

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渐渐有规律，突然一下静止，熄火了。

他打开车门，车里的空气扑在上，夹杂着细细的香味，是江西用的TRESOR香，甜而腻的气息，熟悉得那样陌生。

孟和平说：“不是小了吗？”

江西微笑：“我也觉得这双好，穿裙一定会很漂亮。”又说“不过你们也太固执了，连九折都不肯打。”

然后加油门。

两侧依旧是法国梧桐，枝节楂桠，倒映在车窗玻璃上，飞速地掠过，像一样，一淡淡的树枝影，仿佛是海藻的波纹。

孟和平忽然记起，于是说：“她穿六号的鞋。”

他同店员一样跪蹲下去，认真端详了半晌，才说：“白的这双好。”

店员说：“我们记得您是穿七号的呀，不过我叫他们再拿小一码的来给您试试。”

店员连声说：“好的，好的。”

江西说：“不过这双不合脚，稍微大了一，换双小的给我再试下。”

车拐了另一条路，忽然仿佛豁然开朗，前已经是繁华的街。

江西这天似乎心情不错，走了一家店又一家店，试了许多衣服，也买了许多。左一个袋右一个袋，孟和平替她提着。虽然时值隆冬，但各店里的季新款都刚刚上架，艳柔的颜，叫人想到天的气

他把钥匙，火启动，松开手刹，踩下离合。

不一会儿店员已经捧了另一双鞋来让江西试穿，她踏鞋里试了一试，太小了。

，走下台阶一级、二级、三级、四级、五级。

他这才仿佛醒过来，四周的一切都那样熟悉，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路，熟悉的方向，统统涌上来，淹没他，涌上来。这座城市的繁华最，曾无数次这样驾车驶过，原本应该熟悉如同掌纹的路。而且车载屏幕上闪烁的小红，沿着地图正缓慢闪动，提示着他们目前于的位置。

刚刚踩下油门，再次熄火了。

他这时才问：“去哪里？”

但是有些东西，明明近在咫尺，你却没有办法找到它。

“恒隆便场啊，”江西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一遍。”

车就停在台阶下。

阮江西抬看了他一，另一位店员小艳羡得不得了，说：“阮小，您男朋友对您真是好，又细心又贴，连您穿多大的号码都记得。”

他哦了一声，放低了车速以便留意路标，但一时没有看到指示牌，随问：“那现在要往哪边走？”

原来没有下雨，他一直恍惚听见雨声，潇潇的声音，却原来并没有下雨。黑的柏油车从面前延伸开去，他没有办法再回看。车已经驶了园的铁门。顺着这条安静的路一直驶去，然后拐弯。

江西回脚，穿回自己的鞋：“算了，不买了，还是不买了。”站起来已经走到了店门，又停下脚步，想了一想，忽然转对店员说：“六号那双我要了，替我包起来。”

江西问他：“哪一双好？”

孟和平说：“喜就买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启动车。这次终于没有再熄火，他驶下车。顺着车转过弧线，后视镜里那座树木掩映的大宅往后退去，慢慢退去，从视线中退去。

江西有诧异：“这不是在淮海路吗，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再次启动。

江西终于问他：“怎么了？”

他平常很少见到她这个样，于是不再说什么，打开钱包信用卡来递给店员，另一位店员已经动作熟练地将鞋包好，装购袋，殷勤地说：“阮小有空再过来看看，我们下周还有新款陆续到货。”

像所有的女人一样，江西也逛街，孟和平其实很少陪她逛，因为忙，而江西平常也忙，两人很少能凑一块儿，即使凑一块儿她也并不像别的女孩，总腻着他不放。更多时候，她都是跟朋友一块儿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