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是何事，但太后传唤，自然是连忙去了。得阁，只见太后穿着家常海青团寿宁纹袍，*着大迎枕坐在炕上，一位贵妇穿香百蝶妆缎袍，斜签着坐在下首，陪太后摸骨牌接龙作耍。琳琅虽不识得，但瞧她衣饰，已经猜到便是佟斌妃。当下恭敬恭敬行了礼，跪下：“才给太后请安。”磕了，稍顿又：“才给贵妃请安。”再磕下去。

琳琅答：“回太后的话，才侍候茶，只知万岁爷有时写字读书，旁的才并不知。”太后却冷笑一声，：“皇帝没去骑么？”琳琅早就知不好，此时见她当面问来，只得：“万岁爷有时是骑去溜弯儿。”太后又冷笑了一声，回转脸只拨着骨牌，却并不再说话。殿中本来安静，只听那骨牌偶然相碰，清脆的“啪”一声。她跪在那里良久，地下虽拢着火龙，但那金砖地极，跪到此时，双膝早就隐隐发痛。佟斌妃有几分尴尬起来，抹着骨牌陪笑：“太后，臣妾又输了，实在不是太后您的对手，今儿这金瓜，又要全孝敬您老人家了。臣妾没息，求太后饶了我，待臣妾明儿练上几回合，再来陪您。”太后笑：“说得可怜见儿的，我不要采了，咱们再来。”佟斌妃无奈，又望了琳琅一，但见她跪在那里，却是平和镇定。

只见锦帘一掀，气便向人脸上拂来，洋洋甚是人。上夜的女蹑手蹑脚走来，张三德低声：“有要的奏折要回万岁爷。”那女便又蹑手蹑脚了内寝殿，王之富听她唤了数声，皇帝方才醒了，传令掌灯。便在此时，却听见殿内有女的柔声低低说了句什么，只听见皇帝的声音甚是温和：“不妨事，想必是有要的折，你不必起来了。”王之富在外面听得清楚，心里猛然打了个突。

皇帝却只穿着江绸中衣便了阁，外面虽也是地炕火盆，但到底比阁里冷许多。皇帝不觉微微一凛，张三德忙取了紫貂大氅替皇帝披上，女移了灯过来，皇帝就着烛火看了折，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王之富这才磕了告退去。

“你等一等，我叫守夜的女去请驾。”

皇帝看着她的举动，心中喜动到了极，虽是隆冬，却恍若三胜景，旖旎无限。只执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上，只愿天长地久，永如今时今日，忽而明了前人信誓为盟，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却原来果真如此。

太后却瞧了她一，问：“你就是琳琅？姓什么？”并不叫她起来回话，她跪在那里轻声答：“回太后的话，才姓卫。”太后慢慢拨着骨牌，：“是汉军吧。”琳琅心里微微一酸，答：“才是汉军包衣。”太后面无表情，又瞧了她一，：“皇帝这些日在南苑，闲下来都什么？”

皇帝回阁中去，手脚已经冷得微凉。但被褥馨，只渥了片刻便和起来。琳琅这一被惊醒，却难得眠，又不便辗转反侧，只闭着罢了。皇帝自幼便是嬷嬷谙达卯初叫醒去上书房，待得登基，每日又是卯初即起视朝，现下却也睡不着了，听着她呼之声，问：“你睡着了么？”她闭着睛答：“睡着了。”自己先忍不住“咭”得一笑，睁开瞧皇帝笑舒展双臂，温存的将她揽怀中。她伏在皇帝，只听他稳稳的心声，长发如墨玉光，泻展在皇帝襟前。皇帝却握住一束秀发，低声：“宿昔不梳，丝发披两眉。婉伸郎膝上，何不可怜。”她并不答言，却捋了自己的一秀发，轻轻拈起皇帝的发辫，将那长发与皇帝的一丝发系在一，细细打了个同心双结。殿极远着烛火，朦朦胧胧的透来，却是一帐的黄微光漾漾。

王之富听了这一句，只是一怔，这才觉异样来。例是当值首领太监在内寝，若是女守夜，里面必是有侍寝的妃嫔。只是皇帝往南苑来，六嫔妃尽皆留在里，张三德也觉察冲之下说错了话，暗暗失悔，伸手便在那阁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睁睁年关一日一日近，却是不得不回銮了。六衙门百官群臣年下无事，皇帝却有着诸项元辰大典，祀祖祭天，礼庆繁缛。又这些年旧例，皇帝亲笔赐书“福”字，赏与近臣。这日皇帝祫祭太庙回来，半晌功夫，却写了数十个“福”字。琳琅从御茶房里回来，见太监一一捧来去晾墨迹，正瞧着有趣，忽听张三德叫住她，：“太后打发人，名儿要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