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他浑身一颤。
胸口的热血激荡是他从未尝过的失控,满心怒火如火山爆发,翻滚的岩浆,流淌不息。
“徐某发誓,今日过后,哪怕要散尽家财、穷一生心力,也必剿灭流寇之祸!”
而一切,都是为了凤四娘。
当徐熙离开后,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凤四娘的心彷佛从高空中笔直坠下深谷。她不知道谷底在哪里,也许这谷深得没有底。
她只觉得身子冰冻,满腹悲伤,眼泪却流不出来。
总管瘫软在地。“大少爷,你怎么走了?大少爷——”海盗就要来了,而家主却不在,他要怎么办才好?会不会,他们都要被海盗杀死了?
“总管…”一个家丁吓哭了。
那悲泣声像一条绳索,将凤四娘瞬间由绝谷拉上平地。
她看着总管的茫然、家丁们脸上的悲伤、害怕、绝望…一层又一层的负面情绪将她重新推回凤家破败那一天,赌场的打手们诵念大哥的借据,搬东西、打人、欺负漂亮的小丫鬟,爹娘当场气死,佣人们惶然而逃,而她被硬生生从闺阁拉出来,然后被卖…
她把自己的嘴唇咬得出血,不要,她绝不要再经历一回家破的惨剧。
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完全可靠的,关键时分,人们所能仰赖的,永远只有自己。
“你们怕什么?”她听见自己说。对,就是在这一刻,她的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哭泣着,萎缩在心房一角,埋怨徐熙的离去、祈求他尽快回来。另一半,则冷漠地抹消了对徐熙的盼望。既然他不是可以依靠终生的人,她就自己来,她一样有双手双脚,有聪明的脑袋,她并不比他差,也可以为自己挣出一片晴天。
而现在,她把哭泣的一半压下,让坚强的一方仰高头颅,用自信而威严的目光扫视众人。
“海盗还没来,你们就先胆怯了,你们还怎么跟海盗作战?”
“可是大少爷…”总管说。
“大少爷只是暂时离去,他很快就会回来。”凤四娘厉喝,打断他的话。
她赏给那些家丁们一人一脚。“统统给我站好,看看我们四周,看看你们自己!我们在屋墙后,只要我们守好进出通道,海盗进得来吗?我们的藤甲比他们好、我们的刀子比他们利、我们还有弓箭,别说几百个海盗了,就算多来一倍,我们也不怕。”
总管和家丁们愣愣地看着凤四娘,她只是一个女人,她懂得作战吗?
但她沉稳的模样,确实让他们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下。
她抢过一名家丁的佩刀,反手,绞断了碍事的长发。曾经,她将这发当宝贝,因为徐熙说漂亮。
而她幻想着与徐熙结发,携手一生一世。
可在这当口,她舍去了它,看它在风中一点一点散开。她的情彷佛也在那一瞬,被扯得粉碎。
青丝一缕一缕飞向远处,然后飘落地面,沉入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