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笑颔首：“起来吧。”

皇帝将书还到她手里：“是不能读，一读就心酸了。”

皇帝的声音沉沉耳：“朕忍的是儿女私情，不过一时而已。而你也要和朕一样，有什么委屈，先忍着。朕知之后，你的日不好过，可再不好过，想想朕，也该什么都忍一忍。朕才登基，诸事繁琐，你在后，就不要再让朕为难了。”

如懿：“延禧邻近苍震门，那儿是女、太监们后的唯一门，人员繁杂、关防难以严密，自然是不太好。但里哪里没有人？臣妾只当闹中取静罢了。至于位份，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什么委屈也没有。”

阿箬笑生两靥：“婢能懂什么呢？这话都是小主日常里颠来倒去说的，惦记着皇上用了什么，用得好不好。婢不过是耳熟，随说来罢了。”说罢她便欠退下了。

如懿面红耳赤，忙要去夺那书：“不许读了。这词只许看，不许读。”

王钦在外答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小太监捧了一幅字来，笑地向如懿打了个千儿：“给娴妃娘娘请安。”

皇帝握住她的手了：“天一冷就手脚冰凉的，自己不知自己这个病么，也不多披件衣裳。”他见榻上随手丢着一件湖绣粉白藤萝琵琶襟袷褂，便伸手给如懿披上，叹气继续“这话便是赌气了。”他摊开如懿方才看的书，一字一字读“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遥窥正殿帘开，袍袴人扫御床①。”

皇帝：“朕是皇帝，耳朵里落着四面八方的声音，可以耳，却未必心。但朕知，住在这延禧是委屈了你，仅仅给你妃位，也是委屈了你。”

皇帝向着如懿一笑：“千伶百俐的，心思又细，是你调教来的。”

如懿奇：“词写的是女人，皇上心酸什么？”

如懿双眸一瞬，睁开：“皇上可是听说了什么？”

皇帝捧过喝了一，便问：“是齐云瓜片？”

皇帝握了如懿的手引她一同坐下：“难怪朕会想着你的茶，原来你也念着朕。”

人一个也不在，想是皇帝来，都赶着退下了。如懿朝着窗外唤了一声“阿箬”，阿箬应了一声，便捧茶来，倒了一杯在金线青莲茶盏中。

良久，如懿才依偎着皇帝极轻声：“臣妾初嫁给皇上之时，其实内心忐忑，不知自己托付终之人会是怎样的男。可是成婚之后日夕相对，皇上贴微，臣妾激不尽。如今皇上负乾坤重任，虽然念及后之情，却也隐忍以江山为重，臣妾万分钦佩。”

王钦答应着，吩咐小太监展开那幅字，却是斗大的四个字——慎赞徽音。

皇帝微微松开她：“有你这句话，朕就知自己没有嘱咐错。”他停一停，朝外唤了一句“王钦，拿来吧。”

阿箬俏一笑，伶俐地：“齐云瓜片是六安茶中最好的。这个时候婢估摸着皇上刚用了晚膳，天气冷了难免多用荤腥，这茶消垢腻、去积滞是最好的。”

如懿动容，伏在皇帝肩，受着他温的气息。皇帝上有隐隐的香气，那是帝王家专用的龙涎香。那香气沉郁中带着淡淡的清苦气味，却是细腻的、妥帖的，让人心静。阁里竖着一对仙鹤衔芝紫铜灯架，架上的红烛蒙着蝉翼似的白纱，透的灯火便落成了十八九的月，清透如瓷，却昏黄地温。皇帝背着光站着，后便是这样光一团，如懿只觉得沉沉的安稳，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如懿低了，笑嗔：“皇上也不过是惦记着茶罢了。明儿臣妾就把这些茶散到各里去，也好引皇上每里都去坐坐。”

皇帝静静：“朕在太和殿里坐着上朝，在乾清里与大臣们议事，在养心殿书房里批阅奏折。你想着朕，朕难不想着你么？你在‘锁衔金兽连环冷，滴铜龙昼漏长’的时候，朕也在听着更漏理着国事；你在‘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换更添香’的时候，朕在想着你在延禧中的日如何，是不是一切顺心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