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和林太太都在倒座房客厅里坐着，手里捧着茶碗，一副主人的架势，陈锟门垂首肃立，不卑不亢。

“阿陈，太太让你去。”林妈打断了陈锟的梦，他慌忙一下嘴上的涎，再次客厅。

院里喜气洋洋，一个汉被街坊邻居们围在中央嘘寒问，他制帽，穿蓝的铁路制服，脚旁放着一只箱，脸刮得铁青，浑上下净整洁，透着一说不的神，小顺、宝庆、果儿都围着他打转，兴奋异常，大叔大伯们手里也都多了一支大前门香烟，一个个喜笑颜开。

“帅个，一看就知是个草包。”陈锟心中暗骂。

“阿陈，先生和我都不大用车的，你只要送小上学，送少爷上幼稚园就行，家里的活儿有林妈张伯他们照应着，也不用你帮忙，没事的时候你就扫扫地，浇浇，桌什么的，我们刚搬来不久，房屋还没打扫完毕，你还是回家住吧，也方便。”太太看也不看他，两片薄嘴上下翻飞。

“爹，我知了。”赵大海提起了箱，拍了拍陈锟的肩膀：“兄弟，有事你说话。”说罢笑笑屋去了，院里的邻居们闲扯了一会儿也都散了，从他们的谈中陈锟知赵大海是京汉铁路郑州段的技术工人，早年跟詹天佑在京张铁路上过，在院里算是有份的面人。

以后我就是媳妇儿的专职车夫了，陈锟滋滋的想着，开始自行脑补：

“学长再见。”王月琪恋恋不舍的挥舞着手帕，悄悄对林文静说：“怎么样，很帅吧，学长是我心中的白王。”

陈锟知这是新派人的法，这叫握手，和抱拳作揖是一样的，他毫不犹豫的伸右手和大海握了一握，到对方的手掌宽厚而温，充满了力量。

“大海哥。”陈锟喊，他从第一就看这汉上有一极染力的洒脱与豪迈，同样的气质他只在大瓢把上发现过。

林先生还在游移不定，陈锟却心怒放，别说少给几个工钱了，就是每月倒贴几块大洋他都乐意。

“大海你个臭小，一年到不挨家，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年，连屋门都不，娃儿都不认识你了。”昨天那个大嗓门老笑呵呵的训斥，看眉他们爷俩像，应该是一家。

还没说话就先让去，陈锟丈二金刚摸不着脑，只好先去了，刚门就听到太太说：“这个车夫不好，满的臭味，咱们家不能用不讲卫生的仆人。”

太太上下打量着陈锟几，鼻翼翕动了两下，撇着上海味的国语说：“小陈是吧，你先去一下。”

“行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吧，洗个澡换衣服，明天是礼拜天，不用过来，后天早上七半再过来吧。”大约是看陈锟好欺负，太太本没提工钱的事儿。

“那我先走了，太太回见，先生回见。”陈锟一鞠躬，转走了。

好在王月琪的家就在附近了，她下车自己走回去，陈锟终于等到了和林文静单独享受二人世界的机会，他偷偷回，刚想搭讪，却见林文静秀眉蹙，完全没了刚才的活泼开朗。

“我叫赵大海，在铁路上工作，你要是不嫌弃，就跟着他们喊我一声大海哥吧。”

细雨蒙蒙，自己拉着洋车经过一条悠长的雨巷，林文静撑着纸伞婷婷玉立在巷尾，宛如一朵结着愁怨的丁香…

“我媳妇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陈锟的心隐隐作疼，怜惜不已，筹措好的台词又咽回了肚里。

“嗯，好帅。”林文静。

开两加快了脚步，反超了徐家的洋车，那边的车夫不甘示弱，也加快了速度，两人你追我赶的，很快就到了十字路，徐家的洋车往东安门方向拐弯了，临走前那车夫还颇为矜持的冲陈锟，大有英雄相惜之。

太太说：“这样的话…让他专门送文静上学算了，工钱也可以少给一些，还有，不能让他住在咱们家。”

林先生慢条斯理的说：“这样不好吧，他可是里周树人介绍的车夫，不能驳了周先生的面。”

“大姑娘来大姑娘狼，大姑娘走青纱帐…”陈锟一路哼着小调走回了宣武门外柳树胡同的大杂院。

…

到了石驸大街后宅胡同的林宅门，小下车门，陈锟也把车搬了院里，佣人林妈过来说：“阿陈，太太叫你。”

“成，太太怎么说就怎么办。”　陈锟装作很憨厚的样说。

陈锟大怒，低嗅一嗅，虽然有些味但并不过分啊，再说男人哪有不臭的，臭更健康呢。

“你就是陈锟吧？我听过你的事情，昨晚多亏你了。”那汉发现了陈锟，分开众人走上来向他伸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