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斋，忙跟上小村，一同回至悦来栈，开门灯。小村还要吃烟过瘾，朴斋先自睡下，在被窝里打算。想小村闲话倒也不错，况且王阿二有情于我，想也是缘分了。只是丢不下陆秀宝，想秀宝毕竟比王阿二缥致些，若要兼顾，又恐费用不敷。这个想想，那个想想，想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时，小村足了烟，灰洗手，收拾要睡。朴斋重又披衣坐起，取烟筒了几烟，再睡下去，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王阿二索挨过朴斋这边，拿签来烧烟。朴斋心里的像炽炭一般，却关碍着小村，不敢动手，只目不转睛的呆看。见他雪白的面孔，漆黑的眉，亮晶晶的睛，血滴滴的嘴，越看越，越越看。王阿二见他如此，笑问：“看啥？”朴斋要说又说不，也嘻着嘴笑了。王阿二知是个没有开荤的小伙，但看那一腼腆神情，倒也惹气，装上烟，把枪到朴斋嘴边，说：“哪，请耐吃仔罢。”自己起，向桌上取碗茶呷了一，回见朴斋不吃烟，便问：“阿要用茶？”把半碗茶授与朴斋。慌的朴斋一骨碌爬起来，双手来接，与王阿二对面一碰，淋淋漓漓泼了一的茶，几乎砸破茶碗，引得王阿二放声大笑起来。这一笑连小村都笑醒了，柔柔，问：“耐哚笑啥？”王阿二见小村呆呆的神，更加弯腰拍手，笑个不了。朴斋也跟着笑了一阵。

王阿二靠在小村傍，烧起烟来；见朴斋独自坐着，便说：“榻床狼来（单）（单）囗。”朴斋不得一声，随向烟榻下手躺下，看着王阿二烧好一烟，装在枪上授与小村“飕溜溜”的直到底。又烧了一。小村也了。至第三，小村说：“（要勿）吃哉。”王阿二调过枪来授与朴斋。朴斋不惯，不到半，斗门噎住。王阿二接过枪去打了一签，再再噎。王阿二“嗤”的一笑。朴斋正自动火，被他一笑，心里越发的。王阿二将签打通烟，替他把火，朴斋趁势他手腕。王阿二夺过手，把朴斋膀尽力摔了一把，摔得朴斋又酸，又痛，又快。朴斋完烟，却偷去看小村，见小村闭着，朦朦胧胧、似睡非睡光景。朴斋低声叫：“小村哥。”连叫两声，小村只摇手不答应。王阿二：“烟迷呀，随俚去罢。”朴斋便不叫了。

朴斋站在门前，向内观望，只见娘姨蓬着，正在天井里浆洗衣裳，外场跷着，正在客堂

睡到早晨六钟，朴斋已自起，叫栈使舀洗脸，想到街上去吃心也好趁此白相相。看小村时，正鼾鼾的好困辰光。因把房门掩上，独自走宝善街，在石路长源馆里吃了一碗廿八个钱的闷大面。由石路转到四路，东张西望，大踱而行。正碰着拉垃圾的车下来，几个工人把长柄铁铲铲了垃圾抛上车去，落下来四面飞洒，溅得远远的。朴斋怕沾染衣裳，待回栈，却见前面即是尚仁里，闻得这尚仁里都是长三书寓，便去逛逛。只见内家家门首贴着红笺条，上写倌人姓名。中有一家，石刻门坊，挂的牌是黑漆金书，写着“卫霞仙书寓”五字。

说。”便凑着王阿二耳朵边轻轻的说话。说不到三四句，王阿二忽起来，沉下脸：“耐倒乖杀哚！耐想拿件布衫拨来别人着仔，耐末脱哉，阿是？”小村发急：“勿是呀，耐也等我说完仔了囗。”王阿二便又爬在小村怀里去听，也不知咕咕唧唧说些什么。只见小村说着又努嘴，王阿二即回把赵朴斋瞟了一，接着小村又说了几句。王阿二：“耐末那价呢？”小村：“我是原照旧囗。”

小村抬起坐，又打个呵欠，向朴斋说：“倪去罢。”朴斋知他为这烟不过瘾，要回去，只得说“好”王阿二和小村两个又轻轻说了好些话。小村说毕，一径下楼。朴斋随后要走，王阿二一把拉住朴斋袖，悄说：“明朝耐一仔来。”

王阿二方才罢了，立起来剔亮了灯台，问朴斋尊姓，又自至足，细细打量。朴斋别转脸去装看单条。只见一个半老娘姨，一手提铫，一手托两盒烟膏，蹭上楼来，见了小村，也说：“阿啃，张先生（宛）！倪只仔耐匆来个哉，还算耐有良心哚。”王阿二：“呸，人要有仔良心，是狗也勿吃仔屎哉！”小村笑：“我来仔倒说我无良心，从明朝起匆来哉。”王阿二也笑：“耐阿敢嗄！”说时，那半老娘姨已把烟盒放在烟盘里，了烟灯，冲了茶碗，仍提铫下楼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