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午前回归栈房，栈使迎诉：“昨夜有个娘姨来寻仔耐好几埭哚。”朴斋知是聚秀堂的杨家(女每)，立意不睬。惟恐今日再来纠缠，索躲避为妙。一至饭后，连忙门，惘惘然不知所往。初从石路向北大路，既而抛球场，兜了一个圈，心下打算，毕竟到那里去消遣消遣；忽想起吴松桥等碰和一局，且去孙素兰家问问何妨。因转弯过四路，径往兆贵里孙素兰家，只向客堂里问：“吴大少爷阿来里？”外场回说：“勿曾来。”朴斋转要走，适为娘姨金所见。因

：“价末陆秀宝搭开宝，耐倒晓得哉。故是张先生来搭耐叹说个（宛）。”老娘姨：“张先生就搭耐来仔一埭，以后匆曾来歇。”王阿二：“张先生是勿来哉。我搭耐说仔罢，倪搭用好包打听来里，阿有啥勿晓得？”朴斋：“价末昨日夜是啥人住来哚陆秀宝搭，耐阿晓得？”王阿二努起嘴来：“哪！是只狗哉囗。”被朴斋一啐：“我要是住来哚末，也勿来问耐哉（宛）！”王阿二冷笑：“（要勿）塔我瞎说哉！开宝客人住仔一夜天，就匆去哉，耐骗啥人嗄！”朴斋叹气，也冷笑：“耐哚包打听阿是个聋甏？教俚去喊个剃司务拿耳朵来作作清，再去包打听末哉。”王阿二听说，知是真情了，忙即问：“阿是耐昨日夜匆来哚陆秀宝搭？”朴斋遂将陆秀宝如何倡议，如何受欺，如何变卦，如何绝，前后大概略述一遍。

朴斋见来意不善，虽是气不伏，却是惹不得，便打闹里一溜烟走了，王阿二连送也不敢送。可巧老娘姨拿烟回来，在街相遇，一把拉住嘱咐：“日里向人多，耐夜一钟再来，倪等来里。”朴斋会意。

那老娘姨说：“赵先生，也要算耐有主意哚，倒拨来耐看穿哉。耐阿晓得，倌人开宝是俚哚堂里谈（宛），陆里有真个嗄，差勿多要三四转五六转哚。耐末豁脱仔洋钱，再去上俚哚当，啥犯着嗄？”王阿二：“早晓得耐要去上俚哚当末，倪倒勿如也说是清倌人，只怕比仔陆秀宝要像哚。”朴斋嘻嘻的笑：“耐前门是匆像哉，我来搭耐开后门走走，便当阿好？”王阿二也不禁笑：“耐个人啊，拨两记耳光耐吃吃末好！”老娘姨随后说：“赵先生，耐也自家勿好。耐要听仔张先生闲话，就来里倪搭走走，勿到别场去末，倒也匆去上俚哚当哉。像倪搭阿有啥当来拨耐上嗄？”朴斋：“别场是我也无拨，陆秀宝搭勿去仔，就不过该搭来走走。前几日我心里要想来，为仔张先生，倘忙碰着仔，好像有难为情。难是张先生搬得去哉，也勿要哉。”

朴斋自觉惭愧，向榻床躺下，把王阿二装好的一烟，拿过枪来，凑上灯去要，的不得法，焰腾腾烧起来了。王阿二在傍看着好笑。忽听得间郭孝婆声叫：“二小。”王阿二慌的令老娘姨去看：“阿有啥人来哚？”老娘姨赶下楼。朴斋倒不在意，王阿二却抬侧耳细细的去听。只听得老娘姨即在自己门前和人说话，说了半晌，不中用，复叫：“二小，耐下来囗。”恨得王阿二咬咬牙，悄地咒骂两句，只得丢了朴斋，往下飞奔。

朴斋那烟原没有到底，也就坐起来听是什么事。只听得王阿二走至半楼梯，先笑叫：“长大爷，我是啥人！”接着咕咕唧唧更不知说些甚话，听不清楚。只听得老娘姨随后发急叫：“徐大爷，我搭耐说唱”这一句还没有说完，不料楼梯上一阵脚声。早闯两个长大汉。一个尚是冷笑面孔；一个竟揎拳攘臂，雄纠纠的据坐榻床，扌若起烟枪，把烟盘搠，只嚷：“拿烟来！”王阿二忙上前陪笑：“娘姨来哚拿来哉。徐大爷（要勿）动气。”

王阿二忙即问：“阿是张先生寻着仔生意哉？”朴斋遂又将张小村现住十六铺朝南大生米行里的话，备达一遍。那老娘姨又说：“赵先生，耐忒啥胆小哉。（要勿）说啥张先生倪搭匆来，就算俚来仔碰着耐来里，也无啥要（宛）。有辰光倪搭客人合好仔三四个朋友一淘来，才是朋友，才是客人，俚哚也算闹好白相；耐看见仔要难为情杀哉！”王阿二：“耐末真真是个铲！张先生就是要打耐末，耐也打得过俚（宛），怕俚啥嗄？要说是难为情，倪生意只好（要勿）哉。”

那时太渐渐下山。朴斋并不到栈，胡在饭馆里吃了一顿饭，又去书场里听了一回书，捱过十二钟，仍往王阿二家，果然畅情快意，一度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