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蔼人豁过之后，屠明珠的通关已毕。当下会豁拳的倌人争先手，请教豁拳。这里也要豁，那里也要豁；一时袖舞钏鸣，灯摇颤，听不清是“五魁”、“八”看不是“对手”、“平拳”闹得黎篆鸿烦躁起来，因叫稀饭：“倪要吃饭哉。”倌人听说吃饭，方才罢休，渐渐各散。惟屠明珠泅不犹人，直等到吃过饭始去。

蒋月琴掩在一傍，不上去；见朱蔼人怞席，向榻床躺下鸦片烟。蒋月琴趁空，因过去低声问朱蔼人：“阿看见罗老爷？”朱蔼人：“我有三四日勿看见哉。”蒋月琴：“罗老爷倪搭开消仔，匆来哉呀。耐哚阿晓得？”朱蔼人问：“为啥？”蒋月琴：“故末也是上海滩狼一桩笑话：为仔黄翠凤勿许俚来，俚勿敢来哉。倪从小来里堂里生意，倒勿曾听见歇像罗老爷个客人。”朱蔼人：“阿有价事嗄？”蒋月琴：“俚教汤老爷来开消，汤老爷搭倪说个（宛）。”朱蔼人：“耐哚阿曾去请俚？”蒋月琴：“倪是随便俚末哉，来也罢匆来也罢。倪搭说勿末也仔四五年哚，俚乃多脾气，倪也摸着个哉。俚搭黄翠凤来哚要好辰光，倪去请俚也请勿到，倒好像是搭俚打岔。倪索勿去请！朱老爷耐看来哚，看俚黄翠凤阿得到四五年。到个辰光，俚原要到倪搭来哉，也用勿着倪去请俚哉。”

李鹤汀要早些睡，一至席终，和李实夫告辞先走。匡二跟了，径回石路长安客栈。到了房里，李实夫自向床上灯烟。李鹤汀令匡二铺床。实夫诧异，问：“杨媛媛搭啥勿去哉嗄？”鹤汀说：“勿去哉。”实夫：“耐（要勿）为仔我来里，倒白相来勿舒齐。耐去末哉（宛）。”鹤汀：“我昨日一夜天勿曾困，今朝要早困觉哉。”实夫嘿然半晌，慢慢说：“夷场狼赌是赌勿得个囗。耐要赌末，转去到乡下去赌。”鹤汀：“赌是也匆曾赌歇，就来哚堂里碰仔几场和。”实夫：“碰和是勿好算赌；只要匆赌，（要勿）去闯啥穷祸来。”鹤汀不便接说下去，竟自宽衣安睡。

朱蔼人听言察理，倒觉得蒋月琴很有意思，再要问他底细，只听得台面上连声“请朱老爷”朱蔼人只得归席。原来，黎篆鸿叫屠明珠打个通关，李实夫、李鹤汀、于老德三人都已打过，挨着朱蔼人豁拳。

实夫叫匡二把烟斗里烟灰了。匡二一面低挖灰，一面笑问：“四老爷叫来哚个老倌人，名字叫啥？”实夫说：“叫屠明珠，耐看阿好？”匡二笑而不言。实夫：“啥勿响嗄？勿好末，也说末哉（宛）。”匡二：“倪看仔无啥好。就不过黎大人末，倒抚牢仔当俚宝贝。四老爷，难下转（要勿）去叫俚哉，落得让拨来黎大人仔罢。”实夫听说，不禁一笑。匡二也笑：“四老爷，耐看俚阿好嗄？门前一路发末才沓光个哉；嘴里牙齿也剩勿多几个；连面孔才咽仔去哉。俚搭黎大人来哚说闲话，笑起来阿要难看！一只嘴张开仔，面孔狼才牵仔拢去，好像镶仔一埭狼边。倪倒搭俚有难为情，也亏俚得多神妖鬼怪！拿面镜来教俚自家去照照看，阿相像嗄！”实夫大笑：“今朝屠明珠真真倒仔满哉！耐勿晓得，俚名气倒响得野哚，手里也有两万洋钱，推扳客人还来哚拍俚哉。”匡二：“要是倪仔客人，就算是屠明珠倒贴末，老实说，勿兴！倒是黎大人吃酒个场，阿是叫蒋月琴，倒还老实。粉也匆曾拍，着仔一件月白竹布衫，狼一勿啥，年纪比仔屠明珠也差勿多哉囗。好是无啥好，不过清清，倒像是个娘姨。”实夫：“也算耐睛光勿推扳。耐说俚像个娘姨，俚是衣裳面多得来多匆过哉。为此着末也匆着，末也匆。耐看俚帽狼一粒包珠有几大？要五百块洋钱哚！”匡二：“倒勿懂俚哚陆里来几洋钱？”实夫：“才是客人去送拨俚哚个（宛）！就像今夜一歇歇工夫末，也百把洋钱哉。黎大人是勿要，倪末叫冤枉煞哚，两家难为廿几块。难下转俚要请倪去吃酒，我勿去，让大少爷一仔去末哉。”匡二：“四老爷末再要说笑话哉。到仔埭上海白相相，该应用脱两钱。要是无投末叫无法

采：“阿啃！鲜得来！”鲍二也失笑：“黎大人倒有白相哚。”于老德向屠明珠：“耐也上仔黎大人当哉！烟末吃仔，三块洋钱勿着杠囗。”黎篆鸿拍手叹：“拨来耐哚说穿仔末，倒勿好意思再吃一筒哉（宛）！”说的合席笑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