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巧听到这里，越发生气，不再听，仍回空房间来收拾。等得小妹辞别卫门，阿巧忙赶上去，叫声“无(女每)”直跟至堂转弯，方问：“无(女每)阿去搭我寻人家？”小妹：“耐啥要得来！就有人家末，也要过仔该节哚，故歇陆里去寻？”阿巧复再三叮咛而归。

须臾，小妹来了。阿巧且不收拾，留心窃听。听得小妹到小房间见了卫，把买的烟灯罩付，问卫：“阿对？”卫呵呵笑：“耐末去上小仵个当，倒真真去买得来哉！我为仔俚生活勿当心，说要俚赔末，让俚当心，阿是真个教俚赔嗄？”说着，取两角小洋钱给还小妹。小妹却不收。卫只得谢，随拉小妹并坐闲谈。卫又：“该个小仵生活倒无啥，就不过独幅。来里堂里，有个把客人要搭俚噪噪，也无啥要（宛），俚乃噪仔要匆快活个。”

来，坐在榻上，柔柔睛，侧耳听时，楼下寂然，宣卷已毕，惟卫霞仙房中碰和之后，外场搬心去，客人和两个大兀自噪一团。阿巧依然回避，径往灶下揩一把面，先将空房间收拾起来。

大家七张八嘴劝解之际，被卫霞仙一声喝住：“（要勿）响！瞎说个多啥！”于是霞仙正向姚朗朗说：“耐个家主公末，该应到耐府狼去寻（宛）。耐啥辰光代拨倪，故歇到该措来寻耐家主公？倪堂里倒勿曾到耐府狼来请客人，耐倒先到倪堂里来寻耐家主公，阿要笑话！倪开仔堂生意，走得来，总是客人，阿俚是啥人个家主公！耐个家主公末，阿是勿许倪嗄？老实搭耐说仔罢：二少爷来里耐府狼，故末是耐家主公；到仔该搭来，就是倪个客人哉。耐有本事，耐拿家主公看牢仔，为啥放俚到堂里来白相，来里该搭堂里，耐再要想拉得去，耐去问声看，上海夷场狼阿有该号规矩？故歇（要勿）说二少爷勿曾来，就来仔，耐阿敢骂俚一声，打俚一记！耐欺瞒耐家主公。勿关倪事；要欺瞒仔倪个客人，耐当心！二少爷末怕耐，倪是匆认得耐个（宛）！”一席话说得姚顿无言，回答不，登时涨得彻耳通红，几乎迸急泪来。正待想一句来扳驳，只见霞仙复：“耐是呀，阿是得勿耐烦仔了，也到倪该搭堂里来寻寻开心？可惜故歇无啥人来打茶会！倘然有个把客人来里，我教客人捉牢仔耐一泡，耐转去阿有面孔！耐就告到新衙门里，堂里情事也无啥希奇（宛）！”

不料这里说得闹，楼下外场蓦喊一声“客人上来”霞仙便：“来得正好，清房里来。”卫掀起帘，迎一个四十余岁的客人，三绺髭须，材胖，原来即系北信典铺翟掌柜。早吓得姚心小鹿儿横冲直撞，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其时卫霞仙面窗端坐，梳洗未完。姚一见，即复声问：“耐阿是卫霞仙？”霞仙抬看了，猛吃一惊，将姚上下打量一回，才冷冷的答：“我末就是卫霞仙哉囗。耐是啥人嗄？”姚俨然向椅坐下，嚷：“勿搭耐说闲话！二少爷囗？喊俚来！”霞仙早猜着几分来意，仍冷冷的答：“耐问陆里一个二少爷嗄？二少爷是耐啥人嗄？”姚大吼，举手指定霞仙面上：“耐（要勿）来狼假痴假呆！二少爷末是我家主公，耐拿二少爷来迷得好！耐阿认得我是啥人？”说着，恶狠狠瞪睛，像要奋直扑上去。霞仙见如此情形，倒不禁哑然失笑；尚未回言，阿巧胆小怕事，忙去取茶碗，撮茶叶，喊外场冲了开，说：“姚请用茶。”再拿一支烟筒，问：“姚阿用烟？我来装。”卫也住姚，没分说：“二少爷该搭勿大来个呀，故歇长远勿来哉。真真难得有转把叫个局，酒也匆曾吃歇。姚（要勿）去听别人个闲话。”

小妹去后，接连数日，不得消息。阿巧囡没工夫，亦不曾去吴雪香家探望。到了三月十四这一日，阿巧早起，正在客堂里揩烟筒，忽见一肩轿停在门首，一个娘姨打起轿帘，搀一个半老佳人，举止大方，妆饰人古。阿巧揣度当是谁家。那满面怒气，直脯踅大门，即声问：“该搭阿是卫霞仙？”阿巧应说：“是个。”那并不再问，带领娘姨径上楼梯。阿巧诧异得，且向门首私问轿班，方知为姚季莼正室。阿巧急跑至小房间告诉卫。卫不解甚事，便和阿巧飞奔上楼，跟随姚都到卫霞仙房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