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甫没趣躺下，将枪上装的烟了，乃复敛笑端容，和秀林闲话，仍渐渐说到秀宝。荔甫偶赞施瑞生：“总算是好客人。”秀林摇手：“施个脾气勿好，赛过是石灰布袋。故歇新起，好像蛮要好；熟仔，就厌气匆来哉。”荔甫：“故也陆里晓得嗄。我说俚哚两家才是好本事，拆勿开个哉。施个再要去攀相好，推扳倌人也吃俚勿消。”秀林瞪嗔：“耐再要去说俚！”说了，取烟筒走开。

荔甫再两枚烟泡，灭烟灯，手捧茶壶安放妆台原，即褪鞋箕坐于大床中，看钟时将敲四。荔甫招手要秀林来。秀林佯不理。荔甫大声：“让我吃筒烟囗！”秀林不防，倒吃一惊，忙带烟筒来就荔甫，着实说：“人家才困仔歇哉，（英）（皇）（英）（皇），拨俚哚骂！”荔甫笑而不辩，伸臂勾住秀林颈项，附耳说话。说得秀林且笑且怒，：“耐来哚昏哉，阿是？”将烟筒丢与荔甫，挣脱，踅往大床背后。

庄荔甫极力忍笑，正待回。不料陆秀林烟已装好，见庄荔甫一去许久，早自猜破，也就蹑足房，猛可里拉住荔甫耳朵，拉门，用力一推，荔甫几乎打跌，接着“彭”的一声，索把房门关上。荔甫兀自弯腰掩，笑个不住。秀林沉下睑埋冤：“耐个倒霉人末，少有见个！”荔甫只雌着嘴笑，双手挽秀林过来，并坐烟榻，细述其言，并揣想像仿效情形。秀林别转假怒：“我（要勿）听！”

荔甫一简烟尚未完，却听秀林自己在那里“嗤”的好笑。荔甫问：“笑啥？”秀林不答。须臾事毕，立床前，犹觉笑容可掬。荔甫放下烟筒，款款殷殷要问适间笑的缘故。秀林要说，又笑一会，然后低声：“先起耐勿听见，故末叫讨气！我庆云里局转来，同杨家(女每)两家来里讲讲闲话，听见秀宝房间里该首玻璃窗狼啥事来狼碰。我仔秀宝下去哉，连忙说：‘杨家(女每)，耐快去看囗。’杨家(女每)去仔转来，倒说：‘晦气，房门也关个哉！’我说：‘阿去看嗄？’杨家(女每)说：‘看俚啥？碰坏仔教俚赔。”难末我刚刚想着。停一歇，杨家(女每)下去困哉。我一仔打通一副五关，烧仔七八个烟泡，几辰光哚；再听听，玻璃窗狼原来哚响呀。我恨得来，自家两只耳朵要脱俚末好！”荔甫一面听，一面笑。秀林说毕，两人前仰后合，笑作一团。荔甫忽向秀林耳边又说几句，秀林带笑而怒：“难勿搭耐说哉！”荔甫忙即告饶。当时天将明，庄荔甫、陆秀林收拾安睡。

方再

陈小云也初起，请荔甫登楼厮见。小云讶其太早，荔甫：“我再要托耐桩事。听说齐韵叟来里哉。”小云：“齐韵叟同过欧台面，倒勿大相熟。故歇勿晓得阿来里？”荔甫：“阿可以托相熟个去问声俚，阿要易。”小云沉思：“就是葛仲英，李鹤汀末搭俚世，要东写张条去托俚哚。”荔甫欣然谢。

烟榻前，见-只玻璃船内盛着烧好的许多烟泡，尤为喜惬，遂不暇烟，先躺下去过瘾。秀林复移过苏绣六角茶壶，问荔甫：“阿要吃茶？蛮蛮个。”荔甫摇摇，过两鸦片烟，将钢签递给秀林。秀林躺在左首，替荔甫化开烟泡，装在枪上。

荔甫起，向大床背后去小解，急隐约听见间房内有微微息之声，方想起是施瑞生宿在那里。解毕，蹑足房，从底下玻璃窗张觑。无如灯光半明不灭，隔着湖绸帐，竟一些看不。只听得低声说：“难阿要嗄？”仿佛施瑞生声音。那陆秀宝也说一句，其声更低，不知说的什么。施瑞生复：“耐只嘴倒哚（宛）！一小命，阿是定归勿要个哉？”庄荔甫听到这里，不禁格声一笑。被房内觉着，悄说：“快（要勿）囗！房外有人来狼看！”施瑞生竟声：“故末让俚哚看末哉（宛）。”随向空问：“阿好看嗄？耐要看末来囗！”

小云即时缮就两封行书便启，唤家长福代：一封送德大钱庄，一封送长安客栈；并说：如不在，须送至吴雪香、杨媛媛两家。

次日早晨，荔甫心记一事，约至七钟警醒，嘱秀林再睡，先自起。大舀面，荔甫问杨家(女每)为何不见。大：“俚孙囡来叫得去哉。”荔甫便不再问，略揩把面，即离了聚秀堂，从东兜转至昼锦里样发吕宋票店。

长福连声应“是”持信门，拣最近之，先往东合兴里吴雪香家询葛二少爷，果然在内；惟因卧未醒，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