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免了他的职？”

“那可是没法的事！太后当然会谅解。”

“免死不免罪！”太后冷冷地说：“谁准你穿这衣服的？”

“是！”孙镇答应着，向昭君低声说：“谢恩。”

非常奇怪地，临死以前，昭君只怨造化人，自己命苦。而既生之后，却有无限的委屈需要倾，因而伏在林采怀中，咽咽地哭个不止。

“请示皇太后，不如免了吧！”

孙镇无法答话。皇后心知皇帝又了一件很鲁莽的事，惹得太后大为不悦，却也不敢开。为了打破僵局，孙镇将往一边挪一挪，意思是让昭君说话。

“不是要谁谅解，是怕——”

“为什么？”太后问：“田信错了什么？”

于是换上一锦衣，由孙镇带领，直到慈寿。层层通报，奏到太后那里，正好皇后也在，认为这是多余的事，决定有所建议。

接下来便该昭君自己表示。不想太后的话接得很快：“你不是叫田信？”她问。

林采当然早就止了泪，像抚生惯养的小妹妹那样，不断地拍着，哄着，屋内屋外，亦已挤满了人，随来相劝，最后是孙镇到了。

“皇后！”她略停一下，匆匆又：“有话回说！”

越问越离奇了，孙镇只能照实回答：“是皇上的旨意。”

“大姊，”她低声说：“你看我这睛！”

“怕什么？”

“臣愚昧。”

话虽如此，泡成这个样，究竟不大好看。亏得傅婆婆有主意，将巾绞了，覆在她双上，同时在太上轻轻。如是三两次，消得多了。

“对了！你不会知的。”太后冷笑：“反正总有不如皇帝之意的地方。”

皇后忽然于心不忍，想替她乞情。但刚刚喊得一声，便为太后打断了。

“掖女王昭君，叩谢皇太后赦死之恩。”

“啊，啊！”林采一惊态度也变了，完全是大姊下命令的态度：“可再不许哭了！这是件大事，耽误不得。”

“掖令孙镇，带领王昭君，叩谢皇太后大恩大德。”

这一答，太后无话可说，直截了当地下令：“孙镇，把王昭君打冷，你可好好派人看守，谁也不准跟她见面！你听清楚了没有？”

这样严苛的诘责，殿中人无不大意外。昭君更是像浸在冰桶中似地，只觉其冷彻骨。

原来太后从皇帝撤换田信，而以孙镇接任掖令这件事中，看穿了皇帝的心事，这不仅是痛恨田信只遵懿旨，更要的是孙镇到了掖，必会设法秘密安排皇帝与昭君的约会。

为的是怕昭君哭哭啼啼，或者另有陈诉，都不免形成麻烦。不过，这番意思，不便直奏。正在考虑如何措词时，太后却又开了。

这话问得人一愣。“臣姓孙，单名一个镇字。”他说：“田信已被免职了。”

说着，脱开，将昭君扶到一边坐下。于是傅婆婆去打洗脸，另有比较心的女伴帮忙，卸镜袱的卸镜袱，调脂的调脂粉，理衣衫的理衣衫。而昭君心里却很着急：哭声虽止，泪痕未消，一双得像胡桃大的睛怎么见人？

“怕人误会。”昭君很吃力地说：“怕人误会我贪生怕死，哭成这个样。”

当然，这该孙镇回答。他很有急智，想一想答说：“回奏皇太后，布衣不能见驾。”

于是昭君咽着泪说：“谢皇太后成全之恩。”

这样藕断丝连，难解难分，不知会演变成怎样的局面？因此，狠一狠心将昭君打

“不能免！我还有话要代。叫他们来。”

“皇太后——”

采中证实，心底掀起极大的波澜——到了这时候，才觉得生之可贵。尘世间的一切，不是想像中那样冷酷无情！一激涕零的意绪，刺激得她鼻发酸，眶发，喊一声“姊”随即扑了过去。

“为什么？”

“别伤心了！是大喜事。”他说：“林姑娘，请你快替你妹妹理理妆，我陪她到慈寿去谢恩。”

“不要！”林采答说：“请孙公代奏太后，你是激慈恩，不能自己，所以哭得这么凶。不是在赐死之后，被赦以前哭的。”

女打起帘，孙镇带着昭君一前一后，踏殿中。到得是地方了，孙镇跪了下来，略等一等，估计后面的昭君，全已跪下，方始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