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捧酒肴。酒过数巡，竹曰：“从前是曲江起令，今日我也起一令看。”柳曰：“甚妙，但以何为令？”竹曰：“将园中所有之，先认定一样，即说葩经二句联合，更咏古诗一句为证。”松曰：“古诗亦要明名，不用隐语。”雪香曰：“原要如此。”柳曰：“-谷你先说。”竹曰：“我认了海棠。”松曰：“诗经哩？”竹曰：“至于南海。蔽芾甘棠。”雪香曰：“诗来。”竹曰：“轻把环儿比海棠。”松曰：“我认了牡丹。‘驾彼四牡。颜如握丹。’”竹曰：“诗来。”松曰：“百丛里看擒王。”竹曰：“罚酒。”松曰：“如何罚酒？”竹曰：“不用隐语，是谁说来？”雪香曰：“真是作法自敝。”婢在旁曰：“何不云‘堪笑牡丹如斗大’。”雪香曰：“此婢甚可人意。”柳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婢尚如此风雅，月香姊更不待言。”桂曰：“此婢亦何足挂齿。”竹曰：“翠涛你的罚酒还不吃？”松遂一饮而尽。竹曰：“诗来。”松曰：“婢已说过了。”雪香曰：“那算不得。”松曰：“牡丹经雨泣残。”顾柳曰：“曲江该你。”柳曰：“我认了玉兰。金玉其相。芝兰之支。”松曰：“该罚。”柳曰：“怎样该罚？”松曰：“我与-谷都是末一字，你用第二字，如何不该罚？”桂曰：“这却无妨。”雪香曰：“翠涛让他些。”松曰：“饶你罢，诗来。”柳曰：“幽兰香送玉人来。”松曰：“这便要罚。”柳曰：“不似你作隐语，如何罚酒？”松曰：“玉兰二字拆开了。”柳曰：“拆开较难。你每所说海棠、牡丹可有拆开诗句否？我为其难，怎倒受罚？”雪香曰：“圣人云‘吾从众’，曲江违众，该罚。”柳曰：“这倒说得是，饮一杯罢。”饮毕，松曰：“更一句。”柳曰：“皓月清霜映玉兰。”桂曰：“该梅君说。”雪香曰：“我认了夜合。岂不夙夜。天作之合。”柳曰：“诗来。”雪香曰：“夜合前人尽辟。”桂曰：“该我了。我认了金凤。勿金玉尔音。凤凰于飞。”柳曰：“罚酒。都是四字，月香却说五字，该罚不该罚？”雪香曰：“诗经原有五字，这却无妨，且让这一杯罢。月香姊诗

写照，与月香姊遇阮郎、逢萧史之句可谓心心相印。”竹曰：“雪香此诗颇近髯苏。”柳曰：“雪香大约以韩苏为宗，故气象适肖。”雪香曰：“我不过随兴挥毫，并未宗哪一家。”柳曰：“我正有疑怀，今可决于诸公。”松曰：“有何疑？”柳曰：“敢问诗当以那一家为宗？”雪香曰：“何必拘拘以一家为宗学焉，而得其之所近可耳。”松曰：“雪香之言是也。李、杜超迈，韩、苏排-，王、孟清，郊、岛瘦劲，温李、冬郎芬芳恺恻，香山、诚斋坦率乐易，皆可作后人津梁。无分中晚，无论唐宋，兼而学之，适符所，便能自成一家。至若黄山谷之僻，王荆公之倔，坏人笔气等之，自郐以下可耳。”柳曰：“我诵古人诗，皆有快人之，是以难决去取。今闻翠涛言，便释然矣。究之作诗，当以何者为主？”松曰：“专主情；有情而后格律随之，辞藻附之，斯不致有无骨。”柳曰：“然则兼学古大家，可能兼长否？”竹曰：“是又不然。翠涛所云兼而学之，广识力、充才气耳。所云适符乎，即不必兼长之意。桂甫长于言情，太白不能也；永叔长于言情，瞻不能也。自古皆然，又何庸兼长为哉？”桂曰：“青莲少排律，少陵少绝句，昌黎少近，亦是不能兼长之故。古人能弃其所短而愈见所长，正不必为东施效颦也。”柳曰：“顿开茅，畅快，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