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所谓愁苦之音是主观的，必须听的人有此，有此境遇，才会起共鸣作用。所以司相如当时所奏的琴曲，在席上的人听来，不过觉得如呜咽泉，霜空鹤唳，仅止于凄清之而已。但在卓文君耳中，却是嫠妇孤舟，宵饮泣的声音，立即勾起了岁月茫茫，不知如何才活得下去的悲伤和恐惧！这当然会叫她受不了。

也不是自娱，是娱文君，或者说得更明白些，是用琴来向文君有所诉说——乐中的琴，和武中的剑，在当时有其独特的尊贵地位，剑是分和人格的寄托；琴则可以说是人的化。而其形制，上参造化之奇，下合人事之数，有许多“是”的解释，说上圆法天，底方象地；长三尺六寸合周天三百六十度，广六寸象征六合；五弦象征五行，大弦为君，小弦为臣。如果是四尺五寸长的七弦琴，则又说尺寸象征四时五行；七弦则如七星。总之，琴是人雅士的乐，与平民所喜的筑、筝、阮威等等，虽同为弦乐，分大不相同，所以这时大家一看司相如要鼓琴自娱，就越发加了几分尊敬。

两名侍席的青衣，一个捧着琴，一个捧着酒，随着他走到了司相如席前“长卿！”他举着酒爵说：“敬奉一爵，以介眉寿。”

实在是请司相如鼓琴娱客。“请以自娱”是一比较尊敬的措词。

于是他向自己带来的僮仆招一招手，一个五锦送到了他面前。中是一张外观极其华的七弦琴。

司相如吃，非必要时不开，但举止极其漂亮，先避席逊伏，然后抬起，领受王吉的好意，一气了一爵酒。

料想时机应已成熟了，于是有一天司相如不但鼓琴，还唱了琴歌——吃的人，歌唱是不会结的。他唱的琴歌，是他自己的作品：

从此，司相如成了卓家的上宾。他常常坐着华的车，带着俊俏的僮仆，四闲游。雍容儒雅，望之似神仙中人。他也常常到卓家去饮酒，酒酣时舞一回剑，鼓一曲琴。每到鼓琴之时，卓文君一定来偷听、偷窥。卓王孙只以为女儿一向喜琴，想偷看学些本事。梦也不曾想到，十七岁的文君，正为情颠倒。

正要如此，才见得她是司相如的知音，也正要如此，才见得王吉的构想和司相如的鼓琴，都是成功的。

歌词在卓王孙不甚听得清楚，文君是行家，字字真切，字字打心坎，又惊又喜！原来司相如尚无妻室，遨游四海，以求淑女。一而“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艳淑女在此方”则此“淑女”不是指自己又是指谁呢？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通遇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艳淑女在此方，室迩人遐独我伤！何缘颈为鸳鸯？

“素知长卿。耽于琴趣。这张琴，名匠所制，不同凡响，请以自娱”

？

琴本的分，虽不致像穿凿附会的说法那样神秘玄妙，但琴的声音，在娱耳以外，确是表达情的利。这又有两，一是用琴声来抒情，一方法是用琴伴奏，在歌唱中诉说一切。后者称为“琴歌”前者称为“琴曲”琴曲有“畅”、“”、“引”、“”各名目。用得最多的是“”照当时的解释，忧愁而作的琴曲；称为“”意思是君穷，只好独善其，但不失平日的节。所以凡是称为“”的琴曲，每多愁苦之音，特别能引人垂泪。

“何缘颈为鸳鸯？”文君心里在想，这不是多余的一问吗？只要托县令王吉来媒，何愁不能成就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