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启听到此地，忽也望上曾国藩一，似乎有句说话想说，又像一时说不的样儿。

曾国藩已知其意，便问他：“有何说话，尽说不妨。”

又叮嘱寄语我兄，非将大敌杀尽，彼不瞑目。又谓奈何武汉未克，江西复危，力薄兵单，不能两顾，死何足惜，事未了耳等语。特此详报经过，希即会同将其殉难情形，奏请优恤。路途梗，此函到达之日，务望赐复为念。弟胡林翼顿首六年四月初二日曾国藩一直看完，方将那信放在桌上，拭泪的对着程学启：“果然不我料。现在赶快回信芝，须将萝山棺木，先为保护。今奏请恤的奏稿，稍迟不妨。”

曾国藩知自己失言，不该说这玩话，不禁红了脸的，慌忙向着程学启拱拱手：“老兄驳得极是。兄弟向无戏言。况且萝山为国尽忠，是桩万人敬仰的事情，兄弟怎么竟以游戏之。”

曾国藩见问，忽朝程学启望了一：“怎么，你在当的文案差使，连这个过节儿还不懂么？萝山现在虽然殉难，可是他的底官不大，所得恤典，那能优厚？况且皇上正在因为湖北复又失守，心里大不兴的当，如何还有这心思来顾此等小事。我的意思，无非且俟湖北克复之后，将来再奏上去，自然好得多了。不是如此办法，我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位殉难的故人呢？”

之切耳。今竟受伤而殁，弟为痛哭之恸者再。易箦之时，握弟手，犹谓危急时，站得定，不畏死，才算有用之学。

程学启此时也觉他的说话，说得太过。又见曾国藩红着一张老脸，只在认错不休。急去搁了曾国藩的话：“晚生何敢扳驳大帅，只因一时想着萝山为人可敬，方才之话，不觉脱而。”

曾国藩听说，始把他的愧退去：“这末请你快去写芝的回信。至于老兄要带粮，那还不容易么。”程学启一见如了他的志愿，立即欣然而去。①又过几天，曾国藩先后接到彭玉麟、杨载福、塔齐布、张玉良、曾大成以及他那国华、国荃、贞三个兄弟，各人上的公事：也有打胜仗的，也有打败仗的；也有办事顺手的，也有办事不甚顺手的；个个据实而言，没有一句诳话。曾国藩分别批札去后。又见统领韩字营参将韩，奉委招募新勇，另立营寨，回来销差之禀。即批其上：新募之勇，全在立营时认真训练。训有二，训作人之，训打仗之法。训打仗则专尚严明。须令临阵之际，兵勇畏主将之法令，甚于畏贼之炮。训作人，则全要肫诚。如父母教，有殷殷望其成立之意，庶人人易于动。练有二，练队伍，练技艺。练技艺，则一人足御数百人。练队伍，则数百人如一人。该将自立之，勤字严字

程学启方始说：“晚生因见现在带粮的，并非全是武官。晚生不才，也想求大帅赏个粮带带。晚生总觉得上杀贼，反比这个捧笔杆儿的差使，来得快一些。”

程学启听毕，便微笑了一笑：“这个过节，晚生未习大清会典，确实不懂。”

程学启不解：“大帅对于萝山，明虽上司下属，实则仍是故旧看待。未得他的噩耗之先，大帅本在十分惦记；此刻既然知他已为国捐躯，为何不把他奏请恤典的公事先办，以死者的英灵呢。”

曾国藩听说，不知怎样一来，竟会去和程学启说着玩话起来：“你要带粮，难还不怕萝山的第二么？”

程学启正的答：“革裹尸，本是英雄事业。疆场授首，原为豪杰生涯。照大帅所说，莫非反怪萝山死得不是了么？”

曾国藩竟被程学启说得笑了起来：“你真不脱书生本，这是揣风气的陋习。大清会典之上，何常载有此条。但是我为故人计，不得不学世故。从前胡芝，也因官制军把持湖北政事，害得他一件事情也办不动。若不是用了那个侍生帖，去拜那位阚姨太太的生日，官制军卖了情，恐怕早就不下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