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八行：信，因信笺印为八行，故称。

④过班：过通关系而升官。

且说赵温虽然中举，世路上一切应酬，究未谙练。前年小考，以及今年考取遗才①，学台大人，虽说见过两面，一直是一个坐着名，一个提篮接卷，却是没有谈过，这番中了举人，前来叩见，少不得总要攀谈两句。他平时见了稍些阔的人，已经坐立不安，语无次，何况学台大人，钦差制，何等威严，未曾见面，已经吓昏的了。亏得王孝廉遇事招呼，随时指教，凡他所想不到的，都替他想到。一天晚上，教他怎样磕，怎样回话，赛如秋二季“明堂②”上演礼③一般，好容易把他教会。又亏得赵温质地聪明，自己又演了一夜，到天明，居然把一应礼节，牢记在心。少停，王孝廉睡醒，赵温忙即他起来洗脸。自己换了袍。手里着手本。王孝廉又叫他封了四吊钱的钱票，送给学台大人“贽见①”另外带了些钱一应使费。到了辕门，找到巡捕老爷，赵温朝他作了一个揖，拿手本给他，求他到大人跟前代回，另外又送了这巡捕一吊钱的“门包”巡捕嫌少，讲来讲去，又加了二百钱，方才去回。等了一会，巡捕来说：“大人今天不见客。”问他亲供填了没有。赵温听说大人不见，如同一块石落地，把心放下，赶忙到承差屋里，将亲供恭恭敬敬的填好，代明白。一应使费，俱是王孝廉隔夜替他打停当，赵温到此不过化上几个喜钱，没有别的噜嗦。当下事毕回寓，整顿行装，两人一直回乡。王孝廉又教给他写殿试策白折②，预备来年会试不题。

②“明堂”：学中的礼堂。

①遗才：科举考试的名词，指秀才未列于科考前三等者，可以再参加“录科”和“遗录”考试，凡录取者可应分试。

①挂误：官员因受牵累而去职。

③演礼：指祭孔典礼。

②开复：复职。

正是光似箭，日月如梭，转间已过新年，赵温一家门便忙着料理上京会试的事情。一日饭后，人报王乡绅有人下书。赵温拆开看时，前半篇无非新年吉祥话，又说“舍亲，已经说定结伴同行，两得裨益。旧仆贺，相随多年，人甚可靠，北情形，亦颇熟悉，望即录用”云云。赵温知，便是托王乡坤所荐的那位家了。只见贺上一红帽，穿一件蓝羽缎棉袍，外加青缎褂，脚下还登着一双粉底乌靴，见了赵温，请了一个安，嘴里说了声“谢少爷赏饭吃”又说“家主人请少爷的安”赵温因他如此打扮，乡下从未见过，不觉心中呆了半天，不知拿什么话回答他方好。幸亏贺知窍，看见少爷说不话，便求少爷带着到上，见见老太爷请请安。赵温只得同他去，先见他爷爷。带见过之后，他爷爷说：“这个人是你王公公荐来的，僧来看佛面，不可轻慢于他。”就留他在书房里住。等到吃饭的时候，他爷爷一定又要从锅里另外盛一碗饭、两样菜给贺吃。一应大小事务，都不要他动手，后来还是王孝廉过来看见，就说：“现在这贺二爷既然是府上的家，不必同他客气，事情都要

①贽见：见官员的礼。

②殿试策白折：殿试策，指考策题一。白折，是当时考卷的一。

内人第二胞兄，在江南过一任典史。那年新抚台到任，不上三个月，不知怎样就把他‘挂误①’了。却不料他官虽然只得一任，任上的钱倒着实得几文回来。你们一城，看见那一片新房，就是他的住宅。官不论大小，总要像他这样，这官才不算白。现在他已经托了人，替他谋了一个‘开复②’，一过年，也想到京里走走，看有什么路，封把‘八行③’，还是来他的典史。”王孝廉：“既然有路，为什么不过班④，到底是正印。”王乡绅：“何尝不是如此。我也劝过他几次。无奈我们这位内兄，他却另有一个见解。他说：州、县虽是亲民之官，究竟制要尊贵些，有些事情自己不得，下不得手，自己不便，不免就要仰仗师爷同着二爷。多一个经手，就多一个扣，一层一层的剥削了去，到得本官就有限了；所以反不及他典史的，倒可以事事躬亲，实事求是。老侄，你想他这话，是一不错的呢。这人官倒着实有才，的的确确是位理财好手。”王孝廉：“俗话说的好，‘千里为官只为财’。”王乡绅：“正是这话。现在我想明年赵世兄上京会试，倒可叫他跟着我们内兄一路前去，诸事托他招呼招呼，他却是很在行的。”王孝廉：“这是最好的，还有什么说得。”当下王孝廉见王乡绅睛不睬赵温，瞧他坐在那里没得意思，就把这话告诉他一遍。赵温除了说“好”之外，亦没有别的话可以回答。王孝廉又替他问：“钱老伯府上，应该过去请安？”王乡绅：“今天他下乡收租去了。我替你们说好，明年再见罢。”当下留他两人晚饭，就在大厅西首一间，住了一夜。次日一早起，往省城而去。于是，晓行夜宿，在路非止一日，已经到了省城，找着下，安顿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