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北闱:指在顺天府(今北京)乡试。
一日,副钦差坐在行辕内,忽然巡捕官上来回,说是府学老师禀见。副钦差一看名字,幸亏记得这老师不是别人,乃是老太爷当年北闱①中举一个乡榜同年。老太爷中的第九名,这老师中的第八名。副钦差是幼秉训,由老太爷自己手里教大的。老太爷发解之后,就把这科的文章,从第一名起,一直
到第十八名,所有的闱墨,统通教儿
念熟,还说:“应试正宗,莫妙于此!”后来老太爷会试多次,始终没有会上,在家里教教馆,遂以举人而终。等到副钦差服满应试,年纪不过二十岁。
场首艺,全亏
了这位老年伯的墨卷调
,居然也中乡魁。次年连捷中
士,钦
主事,签分吏
;吏
人少,容易补缺。后又考取御史,传补到班。过了几年,升给事中,由给事中内转九卿。从中
士至今,不上二三十年,就
到副宪,也算得是一帆风顺了。是年这位
杭州府学的老师的老年伯,年纪已有七十多岁,甚是龙钟得很。每逢书院月课
名,抚台见了他,必定问他
寿,还说:“像你这一把年纪,也可以回家享福了。”后来又叫本府传
话来,叫他自己告病,免得等到年下甄别折内,对不住,就要送他的终了。因此这位老师两手常常
着一把汗。想要告病,无奈膝下有五个儿
,有两个尚未成婚,十个女儿嫁掉四个,第五个今年也有三十多岁。如此儿女一大群,一告病就绝了指望。
悔当年不该养这许多儿女。倘若不告病,抚宪大人已经有过话,如不见机,将来名登白简,更将此半世虚名,付诸东洋大海。想来想去,除了终日淌
泪之外,无一良策。
大致停当,拉达回过正钦差,来的时候如何办法。正钦差早把打好的主意告诉了副钦差。副钦差的官虽然比正钦差小些,然而论起科分来,他翰林比正钦差早十年,的的确确是位老前辈。
京官的最讲究这个。他面
上虽然
让正钦差在前
,然而正钦差遇事还得同他商量,不敢僭越一
,恐怕他摆
老前辈的架
来,那是大
议的。且说这副钦差连日看见拉达鬼鬼祟祟的到正钦差屋里回话,他便赶过来听,等到他来了,师生二人又不说了,因此心上大为疑惑,便向正钦差发话
:“怎么这些随员当中,只有拉某人会办事?”正钦差支吾
:“不过为他还活动些,二来人
也熟。”副钦差
:“事情太多,怕他一个人忙不了,我明天再派一个人帮他去办。公事大家都得
,还好分彼此吗?”正钦差不便驳他,只得答应着,说:“如此甚好。”这派的却就是他的心腹。因此内里有了他二人作主。
正在为难的时候,却不料老年侄放了本省钦差。钦差初到的时候,照例不得见客。好容易等到事完开门,又在辕门外伺候了七八天。巡捕官因为他只送得两块洋钱的门包,不肯替他去回,累得他托了多少人情,作了多少揖,方才上去回的。不料副钦差一见手本,立刻叫请。见面之后,府老师战战兢兢的,照例磕打躬,还他的规矩。副钦差一旁还过礼,
称老年伯。请老年伯上坐;自己并不敢对面相坐,却坐在下面一张椅
上。言谈之间,着实亲
,着实恭敬。后来提到近年宦况,府老师止不住两泪
,把抚台预先关照的话详述一遍,总求钦差大人成全。副钦差听了,甚是代为叹息,立刻拍
脯,说:“刘某人那里,小侄去同他说,保老年伯无事。但是小侄
方才就绪。有些拿得钱的,早已放心胆大,晓得可以无事;就是得
分,也不过风liu罪过,不至于挂误功名。撤差的就可得差,撤任的还可回任。这都是拉达所说,由过
台传话
来的。至于那些拿不
钱的人,钦差自然不肯拿他放松,他自己也预备参官问罪。到了期满的这一天,大家早已死心塌地的了。
闲话休题,言归正传。单说正、副两钦差晓得大致已妥,便传谕随员们,把不钱的人,甚么候补知县、佐贰太爷们,以及绅士、书吏,提了几十个到钦差行辕,叫这些随员老爷们逐日分班问案。有该用刑的地方,丝豪不徇情面,该打的打,该收监的收监,好遮掩人家的耳目。如此者又有七八天。等到这边的人证问齐,那边过
台经手的银
也就送到了。正、副两位钦差,一面督率随员,查照原参各款,分别清理。那个应该开脱,那个应该参办,虽早有成竹在
,只因
绪纷繁,断非一二天所能了事,因此又拟议了七八天,方才定案。等到案定之后,他二人的赃款也就分完了。面
上虽然一样,毕竟正钦差有两位门生帮忙,自然要多沾光些;副钦差要钱的心虽亦难免,幸亏他素以
学自命,面
上总要
得十二分清廉,而且拿不着人家的破绽,也只得罢手。公事完毕,方才
门拜客,便是将军请,巡抚请,学台请,司、
公请。又逛了两天西湖,接连忙了几日,却也不得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