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少爷只好来，心想：“华中堂事情忙，不便烦他，不如去找黄大军机。黄大人是才军机的，你去请教他，或者肯赐教一二。”谁知见了面，贾大少爷把话才说完，黄大人先问：“你见过华中堂没有？他怎么说的？”贾大少爷照述一遍。黄大人：“华中堂阅历，他叫你多碰，少说话，老成人之见，这是一儿不错的。”两名话亦没有说个理。

后来一直找到一位小军机，也是他老人家的好友，才把仪注说清。第二天召见上去，居然没有岔。等到下来，当天奉旨是发往直隶补用，并军机存记。

这里贾大少爷忙写信约黑八哥明午馆里一叙，叫家即刻送去。家到黑宅的时候，刚刚黄胖姑拿了七万银的银票，又二万银的报效连费用代八哥，托八哥替他去求大叔。八哥一算，银一共只有九万，忙问：“不是他专为此事问时某人借过十万，怎么你只拿九万来呢？家叔跟前为得要个整数，少了拿不手。咱们自己人，我不瞒你，有了他，还有咱呢！”黄胖姑一听音不对，连忙替贾大少爷分辩，说：“实在没有钱，好容易借了十万，拿一万替他老太爷还了八千银的帐，余下二千京里的浇裹。好在他多孝敬，少孝

贾大少爷无法，只得又去找徐军机。这位徐大人上了年纪，两耳重听，就是有时候听得两句也装作不知。他生平最讲究养心之学，有两个诀窍：一个是不动心，一个是不心。那上见他不动心？无论朝廷有什么急难的事请教到他，他丝毫不，跟着众人随随便便把事情敷衍过去；回他家里依旧吃他的酒，抱他的孩。那上见他不心？无论朝廷有什么难办的事，他到此时只有退后，并不向前，声声反说：“年纪大了，不如你们年轻人办的细到，让我老休息休息罢！”他当军机，上是天天召见的。他见了上，上说东，他也东；上说西，他也西。每逢见面，无非“是是是”“者者者”倘若碰着上要他主意，他怕用心，便推听不见，只在地下碰。上见他年纪果然大了，胡须也白了，也不来苛求他，往往把事情给别人去办。后来他这个诀窍被同寅中都看穿了，大家就送他一个外号，叫他“琉璃”他到此更乐得不闲事。大众也正喜他不闲事，好让别人专权，因此反没有人挤他。表过不题。

这几天黑八哥一天好几趟来找他。黄胖姑也劝他：“上把银，该报效的，该孝敬的，早些送去。倘或了缺，黑大叔在里就好替你招呼。”贾大少爷亦以他二人之言为然。当时算了算，连前用剩的以及新借的，总共有十三万五千银。当下黄胖姑替他分派：报效二万两；孝敬黑大叔七万两；再孝敬四位军机二万两。余下二万五千两，以二万作为一切门包使费，经手谢仪，以五千作为在京用度。贾大少爷听了甚为耳，满心满意以为这十几万银用了去，不到三个月，一定可以得缺的了。

要碰？”华中堂：“上不问你，你千万不要多说话。应该碰的地方又万万不要忘记不碰；就是不该碰，你多磕总没有分的。”一席话说的贾大少爷格外糊涂，意思还要问，中堂已起送客了。

且说此时周中堂虽然告退了军机，接连请假在家，不问外边之事，然而京报是天天看的。一日看见奉旨叫贾某人预备召见；召见之后，又奉旨发往直隶补用，又军机存记。忽然想着了他，说：“贾筱芝的儿乃是我的小门生。他自从到京之后，我这里只来过一趟，以后没有见他再来。明天要请几个门生吃饭，顺便请请他。他这趟京总算得意，同他联络联络，临走的时候还好问他借两百银。”主意打定，就顺便多发了一副帖，约他到宅中吃饭。贾大少爷于这位太老师跟前久已绝迹的了。齐帖来的时候，正因为得了军机存记，晓得是黑大叔同几位军机大人的栽培，意思正想要请请八哥，托他约个日带领谢大叔恩典。忽然见家拿了周中堂的帖来，贾大少爷看过，是约明午吃饭。心上一个不兴，随嘴说了一句：“明午我自己要请客，我那里有工夫去扰他！”家问：“怎么回复来人？”贾大少爷：“帖留下，明天推有病不去就是了。”家自去回复来人不题。

这日贾大少爷因为明天召见不懂规矩，虽然请教过华中堂、黄大军机，都说不一个实在，只得又去求教他。见面之后，寒暄了两句，便提到此事。徐大人：“本来多碰是好的事，就是不碰也使得。你还是应得碰的时候你碰，不应得碰的时候，还是不必碰的为妙。”贾大少爷又把华、黄二位的话述了一遍。徐大人：“他两位说的话都不错，你便照他二位的话看事行事最妥。”说了半天，仍旧说不一毫理，又只得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