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女归，家益盛。心德赵，报以金，赵始知母皆狐也。孜承奉甚孝；然误之，则恶声暴吼。女谓王曰：“儿有拗，不刺去，终当杀倾产。”夜伺孜睡，潜絷其手足。孜醒曰：“我无罪。”母曰：“将医尔，其勿苦。”孜大叫，转侧不可开。女以针刺踝骨侧三四分许，用刀掘断，崩然有声，又于肘间脑际并如之。已乃释缚，拍令安卧。天明，奔候父母，涕泣曰：“儿早夜忆昔所行，都非人类！”父母大喜，从此温和如女，乡里贤之。

时孜年十八矣，王为述前后，因示母书。孜怒眦裂，即日赴都，询吴媪居，则车方盈。孜直，妮方与湖客饮，望见孜，愕立变。孜骤杀之，宾客大骇，以为寇。及视女尸，已化为狐。孜持刀径，见媪督婢作羹。孜奔近室门，媪忽不见，孜四顾，急矢望屋梁之，一狐贯心而堕，遂决其首。寻得母所，投石破扃，母各失声。母问媪，曰：“已诛之。”母怨曰：“儿何不听吾言！”命持葬郊野。孜伪诺之，剥其而藏之。检媪箱箧，尽卷金资，奉母而归。夫妇重谐，悲喜至。既问吴媪，孜言：“在吾中。”惊问之，两革以献。母怒，骂曰：“忤逆儿！何得此为！”号痛自挞，转侧死。王极力抚，叱儿瘗革。孜忿曰：“今得安乐所，顿忘挞楚耶？”母益怒，啼不止。孜葬反报，始稍释。

王一日游市廛，忽遇赵东楼，巾袍不整，形枯黯。惊问所来，赵惨然请间。王乃偕归，命酒。赵曰：“媪得鸦，横施楚掠。既北徙，又夺其志。女矢志不二，因囚置之。生一男弃之曲巷，闻在育婴堂，想已长成，此君遗也。”王涕曰：“天幸孽儿已归。”因述本末。问：“君何落拓至此？”叹曰：“今而知青楼之好，不可过认真也。夫何言！”先是，媪北徙，赵以负贩从之。货重难迁者，悉以贱售。途中脚直供亿，烦费不资，因大亏损，妮索取尤奢。数年，万金然。媪见床金尽，旦夕加白。妮渐寄贵家宿，恒数夕不归。赵愤激不可耐，然亦无可如何。适媪他，鸦自窗中呼赵曰：“勾栏中原无情好，所绸缪者，钱耳。君依恋不去，将掇奇祸。”赵惧，如梦初醒。临行窃往视女，女授书使达王，赵乃归。因以此情为王述之。即鸦书，书云：“知孜儿已在膝下矣。妾之厄难，东楼君自能面悉。前世之孽，夫何可言！妾幽室之中，暗无天日，鞭创裂肤，饥火煎心，易一晨昏，如历年岁。君如不忘汉上雪夜单衾，迭互抱时，当与儿谋，必能脱妾于厄。母姊虽忍，要是骨，但嘱勿致伤残，是所愿耳。”王读之，泣不自禁，以金帛赠赵而去。

姓氏？”曰：“本师尝言，得我时，前有字，书山东王文之。”王大骇曰：“我即王文，乌得有？”念必同己姓名者，心窃喜，甚惜之。及归，见者不问而知为王生。孜渐长，孔武有力，喜田猎，不务生产，乐斗好杀，王亦不能钳制之。又自言能见鬼狐，悉不之信。会里中有患狐者，请孜往觇之。至则指狐隐，令数人随指击之，即闻狐鸣，血落，自是遂安。由是人益异之。

异史氏曰：“尽狐也。不谓有狐而者，至狐而鸨，则兽而禽矣。灭理伤，其何足怪？至百折千磨，之死靡他，此人类所难，而乃于狐也得之乎？唐太宗谓魏徵更饶妩媚，吾于鸦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