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慎思

行二十里，不至何也？僧但言用行。是僧前行百余步，韦生知其盗也，乃弹之。僧正中其脑。僧初若不觉。凡五发中之，僧始扪中，徐曰：郎君莫恶作剧。韦生知无可奈何，亦不复弹。良久，至一庄墅，数十人列火炬迎。僧延韦生坐一厅中，笑云：郎君勿忧。因问左右：夫人下如法无？复曰：郎君且自安之，即就此也。韦生见妻女别在一，供帐甚盛，相顾涕泣。即就僧，僧前执韦生手曰：贫盗也，本无好意。不知郎君艺若此，非贫亦不支也。今日固无他，幸不疑耳。适来贫所中郎君弹悉在。乃举手搦脑后，五坠焉。有顷布筵，蒸犊，犊上劄刀十余，以韭饼环之。揖韦生就座，复曰："贫有义弟数人，令谒见。言已，朱衣带者五六辈，列于阶下。僧呼曰：拜郎君！汝等向遇郎君，即成齑粉矣。毕，僧曰：贫久为此业，今向迟暮，改前非。不幸有一技过老僧，请郎君为老僧断之。乃呼飞飞参郎君。飞年才十六七，碧衣长袖，如腊（明抄本腊作脂）。僧曰：向后堂侍郎君。僧乃授韦一剑及五，且曰：乞郎君尽艺杀之，无为老僧累也。引韦一堂中，乃反锁之。堂中四隅，明灯而已。飞飞当堂执一短鞭，韦引弹，意必中。已敲落，不觉跃在梁上，循虚蹑，捷若猱玃。弹尽，不复中。韦乃运剑逐之，飞飞倏忽逗闪，去韦不尺。韦断其鞭数节，竟不能伤。僧久乃开门，问韦：与老僧除得害乎？韦言之。僧怅然，顾飞飞曰：郎君证成汝为贼也，知复如何。僧终夕与韦论剑及弧矢之事。天将晓，僧送韦路，赠绢百匹，垂泣而别。（《唐语林》，明抄本作《酉杂俎》）

聂隐娘

博陵崔慎思，唐贞元中应士举。京中无第宅，常赁人隙院居止。而主人别在一院，都无丈夫，有少妇年三十余，窥之亦有容，唯有二女焉。慎思遂遣通意，求纳为妻。妇人曰：我非仕人，与君不敌，不可为他时恨也。求以为妾，许之，而不肯言其姓。慎思遂纳之。二年余，崔所取给，妇人无倦。后产一，数月矣，时夜，崔寝，及闭垂帷，而已半夜，忽失其妇。崔惊之，意其有，颇发忿怒。遂起，堂前彷徨而行。时月胧明，忽见其妇自屋而下，以白练缠，其右手持匕首，左手携一人。言其父昔枉为郡守所杀，城求报，已数年矣，未得；今既克矣，不可久留，请从此辞。遂更结束其，以灰盛人首携之。谓崔曰：某幸得为君妾二年，而已有一。宅及二婢皆自致，并以奉赠，养育孩。言讫而别，逾跨墙越舍而去。慎思惊叹未已。少顷却至，曰：适去，忘哺孩少。遂室。良久而曰：喂儿已毕，便永去矣。慎思久之，怪不闻婴儿啼。视之，已为其所杀矣。杀其者，以绝其念也。古之侠莫能过焉。（《原化记》）

聂隐娘者，唐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年方十岁，有尼乞于锋舍，见隐娘悦之。云：问押衙乞取此女教？锋大怒，叱尼。尼曰：任押衙铁柜中盛，亦须偷去矣。及夜，果失隐娘所向。锋大惊骇，令人搜寻，曾无影响。父母每思之，相对涕泣而已。后五年，尼送隐娘归。告锋曰：教已成矣，却领取。尼歘亦不见。一家悲喜。问其所学，曰：初但读经念咒，余无他也。锋不信，恳诘。隐娘曰：真说又恐不信，如何？锋曰：但真说之。曰：隐娘初被尼挈，不知行几里。及时，至大石之嵌空数十步，寂无居人，猿狖极多，松萝益邃。已有二女，亦各十岁，皆聪明婉丽不。能于峭上飞走，若捷猱登木，无有蹶失。尼与我药一粒，兼令长执宝剑一，长二尺许，锋利，令剸，逐二女攀缘，渐觉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狖。百无一失。后刺虎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飞，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禽遇之，不知其来也。至四年，留二女守，挈我于都市，不知何也。指其人者，一一数其过曰：为我刺其首来，无使知觉。定其胆，若飞鸟之容易也。受以羊角匕首，刀广三寸。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人莫能见。以首，返主人舍，以药化之为。五年，又曰：某大僚有罪，无故害人若。夜可其室，决其首来。又携匕首室，度其门隙，无有障碍，伏之梁上。至瞑，持得其首而归。尼大怒曰：何太晚如是！某云：见前人戏一儿可，未忍便下手。尼叱曰：已后遇此辈，先断其所，然后决之。某拜谢。尼曰：吾为汝开脑后藏匕首，而无所伤。用即之，曰：汝术已成，可归家。遂送还。云后二十年，方可一见。锋闻语甚惧，后遇夜即失踪，及明而返。锋已不敢诘之，因兹亦不甚怜。忽值磨镜少年及门，女曰：此人可与我为夫。白父，父不敢不从，遂嫁之。其夫但能淬镜，余无他能。父乃给衣甚丰，外室而居。数年后，父卒。魏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