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之，言：“故给事中魏时亮、周世选，御史张槚、李复聘以忤拱见黜，文选郎胡汝桂以忤尚书被倾，宜赐甄录。御史于应昌构陷刘台与王宗载同罪，宗载遗戍而应昌止罢官。劳堪巡抚福建，杀侍郎洪朝选。御史张一鲲监应天乡试，王篆之鼎夤缘中式。钱岱监湖广乡试，先期请居正少还就试，会居正卒不果，遂私中篆之衡。曹一夔居风宪，盛称冯保为顾命大臣。朱琏则结冯保为父，游七为兄。此数人者，得罪名教，而亦止罢官。

荐举纠劾，所以劝儆有司也。今荐则先士而举监，非有凭藉者不与焉。劾则先举监而士，纵有訾议者罕及焉。晋接差委，专计之途。于是同一官也，不敢接席而坐，比肩而行。诸人自分低昂，吏民观瞻顿异。助成骄纵之风，大丧贤豪之气。此资格之积弊，六也。

万历初，张居正当国，亦不乐瑞，令巡御史廉察之。御史至山中视，瑞设黍相对，居舍萧然，御史叹息去。居正惮瑞峭直，中外荐，卒不召。十二年冬，居正已卒，吏拟用左通政。帝雅重瑞名，畀以前职。明年正月，召为南京右佥都御史，改南京吏右侍郎，瑞年已七十二矣。疏言衰老垂死，愿比古人尸谏之义，大略谓：“陛下励图治，而治化不臻者，贪吏之刑轻也。诸臣莫能言其故，反借待士有礼之说，而文其非。夫待士有礼，而民则何辜哉？”因举太祖法剥草及洪武三十年定律枉法八十贯论绞，谓今当用此惩贪。其他规切时政，语极剀切。独劝帝刑，时议以为非。御史梅鹍祚劾之。帝虽以瑞言为过，然察其忠诚，为夺鹍祚俸。

贪墨成风，生民涂炭，而所劾罢者大都单寒弱之。苟百足之虫，傅翼之虎，即赃秽狼籍，还登荐剡。严小吏而宽大吏，详去任而略见任。此举劾之积弊，四也。

臣去国十余年，士风渐靡，吏治转汙，远近萧条，日甚一日。此非世运适然，由风纪不振故也。如京官考满，河南例书称职。外吏给由，抚官概与保留。以朝廷甄别之典，为人臣市之资。敢徇私而不敢尽法，恶无所惩，贤亦安劝？此考绩之积弊，一也。

丘橓，字茂实，诸城人。嘉靖二十九年士。由行人擢刑科给事中。三十四年七月，倭六七十人失劫，自太平直南京。兵尚书张时彻等闭城不敢，阅二日引去。给事御史劾时彻及守备诸臣罪，时彻亦上其事，词多隐护。橓劾其欺罔，时彻及侍郎陈洙皆罢。帝久不视朝，严嵩专国柄。橓言权臣不宜独任，朝纲不宜久弛，严嵩憾之。已，劾嵩党宁夏巡抚谢淮、应天府尹孟淮贪黩，谢淮坐免。是年，嵩败，舜劾由嵩者顺天巡抚徐绅等五人，帝为黜其三。迁兵科都给事中。劾南京兵尚书李遂、镇守两广平江伯陈王谟、锦衣指挥魏大经咸以贿，大经下吏，王谟革任。已，又劾罢浙江总兵官卢镗。寇犯通州，总督杨选被逮。及寇退，橓偕其僚陈善后事宜，指切边弊。帝以橓不早劾选，杖六十，斥为民，余谪边方杂职。橓归，敝衣一箧，图书一束而已。隆庆初，起任礼科，不至。寻擢南京太常少卿，大理少卿。病免。神宗立，言官荐。张居正恶之，不召。

瑞无。卒时，佥都御史王用汲视，葛帏敝籝，有寒士所不堪者。因泣下，醵金为敛。小民罢市。丧江上，白衣冠送者夹岸，酹而哭者百里不绝。赠太太保，谥忠介。

要此八者，败坏之源不在于外，从而转移亦不在于下也。昔齐威王烹一阿大夫，封一即墨大夫，而齐国大治。陛下诚大奋乾刚，痛惩吏弊，则风行草偃，天下可立治矣。

惩贪之法在提问。乃豺狼见遗，狐狸是问，徒有其名。或纵之使去，或累逮而不行，或批驳以相延，或朦胧以幸免。即或终竟其事，亦必博长厚之名，而以尽法自嫌。苞苴或累万金，而赃止坐之铢黍。草菅或数十命，而罚不伤其毫厘。此提问之积弊，五也。

科场取士，故有门生、座主之称。若巡，举劾其职也。乃劾者不任其怨，举者独冒为恩。尊之为举主，而以门生自居，筐篚问遗，终不废。假明扬之典，开贿赂之门，无惑乎清白之吏不概见于天下也。方今国与民俱贫，而官独富。既以官而得富，还以富而市官。此餽遗之积弊，八也。

帝屡召用瑞，执政沮之，乃以为南京右都御史。诸司素偷惰，瑞以矫之。有御史偶陈戏乐，遵太祖法予之杖。百司惴恐，多患苦之。提学御史房寰恐见纠擿，先发，给事中钟宇淳复怂恿，寰再上疏丑诋。瑞亦屡疏乞休，留不允。十五年，卒官。

万历十一年秋，起右通政。未上，擢左副都御史，以一柴车就。既朝，陈吏治积弊八事，言：

始救瑞者何以尚，广西兴业人，起家乡举。狱，擢光禄丞。又以劾拱坐谪。拱罢，起雷州推官，终南京鸿胪卿。

州县佐贰虽卑，亦临民官也，必待以礼，然后可责以法。今也役使谴诃，无殊舆隶。独任其污黩害民，不屑禁治。礼与法两失之矣。学校之职，贤才所关，今不问职业，而一听其所为。及至考课，则曰“此寒官也”，概与上考。若辈知上官不我重也，则因而自弃；知上官必我怜也，又从而日偷。此佐贰教职之积弊，七也。

瑞生平为学，以刚为主，因自号刚峰，天下称刚峰先生。尝言：“天下治安，必行井田。不得已而限田，又不得已而均税，尚可存古人遗意。”故自为县以至巡抚，所至力行清丈，颁一条鞭法。意主于利民，而行事不能无偏云。

抚定监司考语，必托之有司。有司则不顾是非，侈加善考，监司德且畏之。彼此结纳，上下之分然。其考守令也亦如是。此访察之积弊，三也。

。而民多乘机告讦，故家大姓时有被诬负屈者。又裁节邮传冗费。士大夫其境率不得供顿，由是怨颇兴。都给事中舒化论瑞，滞不达政，宜以南京清秩之，帝犹优诏奖瑞。已而给事中凤翔劾瑞庇民，鱼搢绅，沽名政，遂改督南京粮储。瑞抚吴甫半岁。小民闻当去，号泣载，家绘像祀之。将履新任，会拱掌吏，素衔瑞，并其职于南京，瑞遂谢病归。

疏奏，帝称善。敕所司下抚奉行，不如诏者罪。

御史巡方，未离国门，而密属之姓名，已盈私牍。甫临所，而请事之竿牍，又满行台。以豸冠持斧之威，束手俯眉，听人颐指。此请托之积弊，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