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辈也没法忘记老那时的睛，他死了很久以后我还记得他的睛，涸的，一枯井。象他以前说的他老家的井，你一直在里边打，但是有一天，它枯了。

郝兽医并不理会我“国人是想当然死的，英国人是太看自己死的，日本人是狂死的贪死的——我们怎么死的呢？”

康丫因越来越重的车而抱怨：“这也能卖钱么？”

我们不知罗金生是被什么刺激得又开始行走，我们看着死啦死啦旋风般又卷回了队前，仍然是倒行。

死啦死啦在嚷嚷，很难理解那个从没休息过的家伙怎么还能喊那么大声音，他用一副嘶哑的嗓喊：“别他妈掉队！掉队你也就偷个盹！盹完就连回家的梦都没得了！”

先行去探的死啦死啦回到了我们休息的这片空地，着已经哑了的嗓喊：“前平安无事啰！连死人都没有！走啦走啦，活着的混球们！”

他只是看了迷龙那一伙一——迷龙在半分钟之内便把他的挂车发展成可以三班换的运输工——然后便开始喧哗着把我们这帮散沙聚成队形。

我心不在焉地问：“我们怎么死？”

阿译茫然地看着我，看完我就看地面，即使是泥土也让他有一经久的恐惧神情。郝兽医看着我，看完就茫然看着其他人。我们像在苦刑的间隙休憩，有人躺得像死尸一样以图恢复儿衰竭的力，有人机械地拭多半用不上的枪械，有人在撮土为炉跪拜一下沿途不绝的同僚尸。

迷龙拍了拍他由康丫拉着，一个同僚推着，另一个同僚扶着的满车货，他刚注意到他旁边有一个人在发抖：豆饼背着他份内沉重的弹药、步枪、备用枪和本该迷龙背的机枪在发着不堪重负的抖。

我很难自控地去帮助郝兽医起，搀扶着他的时候我觉到他的绝不仅仅是年龄和力上的衰竭。我们走向死啦死啦正在聚拢的那个队列。

死啦死啦说的未必是扬州话，但至少是江苏话“而又臭，讲再细你妈也不会知你死缅甸了，麻里木足麻木神，罗金生。”

我们终于走了丛林，而山坡之下，是一条终于可以行车的大路，这一切都

我恶毒地问着，以图找到一个打击他的缺“你呢？兽医，你怎么死的？”

死啦死啦这次了排兵，不过他这个排兵是倒着走的，他一直在注意他这队伍里可能的掉队者。

“罗金生。扬州，观音山。”

迷龙打着包票“包你回去不用跪着要吃。包你不饿肚！”

“我看着你们，我什么也不了。什么也不了，只好看着你们。我是伤心死的，看着你们伤心死的。”他最后的一句话实在是让我哑然，我看着他混浊得像瞎一样的睛，我放弃反击。

我打断他“这世界上最不用的就是说得对了。”

“有数的没？两成是多少？”康丫问。

他迅速从我们边跑过，毫不留情地踢打着一个摇摇坠的同僚，这个同僚是我们从浅滩上救来的一个，也是重机枪手之一——“叫啥名字？哪里人？”

“大姑娘养的，累死也不知崩个。”他把机枪和步枪都从豆饼肩上拿了下来放在车上，想了想，他把车上最不值钱的一箱饼砸到了不辣怀里，把豆饼的负荷全加到了车上。

我们走着，一边分着饼，从不辣那里来的饼很快就吃光了。

我看着郝兽医低下拭着自己的睛。

康丫因此便开怀了，卖力地拉着车。

“不要脸了，啥玩意儿不能卖？”迷龙说。

“各位叔叔大爷，我是你们众人的灰孙，求你们乌珠也别光瞪着地，旁边有摔的倒的要装死的也帮衬一下好不好…”我们看着那家伙在倒行中从坡坎上一跤绊了下去，在嗳哟喂的痛叫中消失于我们的视线，我们目瞪呆一拥而上，看着那家伙从坡坎下的一堆木丛里爬将来。

我们份暧昧的团长是个倒行逆施者，此时他正倒行，而且一直逆施。初见时他对整群并不驯服的家伙施行压，迫我们作战，我们几乎让他成了丛林里的无名尸。溃逃时他大可对我们开枪，他倒放弃了所有条令纪律，只要我们记住一条：别掉队，掉队就别再提回家。

郝兽医喃喃：“…死啦死啦说得对呢，这趟来要死很多人呢。”

“好看吗？提神吗？有力气笑的笑一个，给个人场，笑完了茬儿走人…”话没说完他愣住了，他愣住是因为看我们一直愣着——我们的发愣不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后的坡下，死啦死啦转过。

我们开始继续漫长的回家之路。

康丫把挂带挽在自己肩上，一起上的绝不止康丫一个。

迷龙在远大叫：“来了这儿，要么打鬼要么发财，打不了鬼那就只发财！你们谁帮我推这挂车？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赚多少都分他两成！”

“迷龙是漫不经心死的，阿译是听天由命死的。我不知你比他们还是比他们惨，你两样都占。”郝兽医说。

我搀扶着郝兽医，但我的注意力更多在队首的死啦死啦上。